第一章
周亦辰送的相册放进抽屉最底层,然后打开陈墨送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巴黎的秋天,我终于学会了说再见。
窗外,塞纳河水静静流淌,载着无数故事奔向远方。许晴知道,自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雨中的巴黎像一幅被水晕开的油画。许晴站在戴高乐机场2E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前,看着自己的倒影与无数行色匆匆的旅客重叠又分开。三个月不见,陈墨的航班信息在电子屏上跳转为已到达时,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伞柄。
人流开始涌出,许晴踮起脚尖。然后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陈墨穿着藏青色西装,肩线被雨水洇出深色的痕迹,手里拎着公文包和一个小巧的礼物袋。在看见她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塞纳河上突然点亮的游船灯光。
你来了。许晴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指尖相触时,巴黎深秋的寒意突然变得微不足道。
嗯,来了。陈墨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后停在她的发梢,你头发长了。
许晴下意识摸了摸已经及肩的发尾。在巴黎的这三个月,她确实没再走进理发店。这里没人知道她高中时因为周亦辰一句短发好看就留了整整三年的男孩头,也没人在意她头发的长度。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奇异的自由。
他们沿着塞纳河左岸行走,陈墨的伞稳稳地罩在两人头顶,微微向她倾斜。雨水打在河面上,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像许晴此刻不平静的心绪。
周亦辰来找过你陈墨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许晴的靴跟卡在了石板路的缝隙里。陈墨立刻停下脚步,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肘部。嗯,上个月。她低头拔出鞋跟,水洼倒映出她闪烁的眼睛。
他看起来怎么样
不太好。许晴想起周亦辰眼下的青黑和皱巴巴的衬衫领口,他说...林雨薇接近他是为了他父亲的商业机密。
雨声忽然变大,敲打在咖啡馆的遮阳棚上,像一场即兴的爵士乐。陈墨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他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在巴黎灰蒙的天光下闪闪发亮。
你呢他轻声问,你怎么想
许晴望向河对岸的奥赛博物馆,玻璃穹顶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三个月前,她曾独自站在那座博物馆里,凝视梵高《星月夜》中漩涡般的笔触。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有些关系就像那些交缠的线条,看似紧密相连,实则永远平行。
我原谅他了。她最终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但有些东西...回不去了。
陈墨没有立即回应。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小心翼翼地避开雨水递给她:出版社的合约,他们想出版你的《左岸咖啡馆》合集。
许晴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温暖的质感。翻开扉页,她看见自己这三个月在巴黎写的所有故事被精心排版,标题下方印着一行小字:致C——谢谢你教会我看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你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哽住了。
你每发表一篇,我就发给编辑看一次。陈墨的微笑让他眼角的细纹变得明显,他们说你笔下的巴黎,让没去过的人都能闻到咖啡香。
雨丝斜斜地掠过伞沿,许晴突然意识到,在周亦辰的世界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站在他身后的女孩;而在陈墨这里,她从一开始就是独立的个体,是有才华的作家,是能独自在异国他乡闯出一片天的许晴。
谢谢。她轻声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
陈墨摇头,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水珠——或者泪水,许晴自己都分不清。他的拇指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蹭过皮肤时带着令人安心的粗糙感。
许晴。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是周亦辰。
雨水从伞骨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