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医生护士围着我一通折腾,血止住了,命也算捡回来了。医生说我失血太多,还有感染,再晚点儿就悬了。
又问我,是不是……掉了孩子。
我没吭声。
病房里,爸妈轮流守着我,眼睛熬得通红。妈变着法儿给我弄吃的,鸡汤、鱼汤、鸽子汤,恨不得把所有能补的全塞我嘴里。
他们还是什么都不问,就好像我只是生了场大病,睡了太久,刚醒。
可我看得见,爸以前一头黑发,现在两边全白了。妈眼角的褶子,也深得像刀刻过一样。
后来听小姨偷偷说,我没影儿那三年,他俩快疯了。报警,登报,撒传单,把家里能动的钱都折腾出去找人,逢庙就拜,天天睡不着觉。警察都说我凶多吉少,他俩就不信。
那些寻人启事,妈还留着厚厚一沓,纸都黄脆了。
他俩的白头发,脸上的褶子,像针尖一样,一下一下扎在我心口上,闷得喘不过气。
我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浑,为了个不着调的男人,就把这两个拿命爱我的人扔下了。
脑子被驴踢了。
爸妈的汤汤水水,还有那份小心翼翼的疼爱,把我从鬼门关又一点点拉了回来。
能洗上热腾腾的澡,睡在软乎乎的床上,吃着家里的饭菜,真好。
这种踏实,我在那个鬼地方,连做梦都不敢想。
出院回家,爸妈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走哪儿跟哪儿,生怕我一眨眼又没了。
我开始学着重新过日子。
街上车子跑得飞快,高楼一栋挨一栋,手机上花里胡哨的东西层出不穷。
这些东西,明明以前天天见,现在却觉得隔着一层什么。
走在路上,看着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年轻,说说笑笑的,我会愣神。
那个喝生水、啃生肉的地方,那群穿着兽皮的人,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一场荒唐的噩梦。
可那噩梦留下的印子,还在。
那个叫昊天的男人,他给我身上心里留下的那些伤,也没那么容易好。
夜里,总会惊醒,一身冷汗。
戴在我中指上的那枚骨戒,回来之后就不见了。
可有时候,脑子一空,就会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钻进来。
很远,很模糊,像隔着千山万水。
那股子念头里,全是暴躁,绝望,还有一股子要把天都掀翻的疯劲儿。
我想象得到,昊天发现我没了,还流了那么多血,会是什么样。
他会不会把柔心那个女人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还会要吗
他那个族长,还能当得下去吗族里的人,会怎么对他
他会不会守着那个破石屋,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喊宁宁
呵。
他后悔吗
这些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我浑身发冷。
他要是真疯了,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妈端了碗燕窝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
宁宁,再吃点儿妈给你炖了好久。
她试探着,想摸摸我的额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爸在门口探了探头,没进来,只轻轻咳了一声。
我看着妈眼里的红血丝,还有爸鬓边藏不住的白发。
妈,我声音有点哑,我以后……哪儿也不去了。
哎,哎,不去了,咱不去了。妈赶紧点头,眼圈又红了。
爸,你也进来吧,我有话跟你们说。
5. 日子过得不咸不谈,我渐渐找回了都市的节奏。爸妈给我重新弄了身份,我也找了个清闲的文职混日子,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