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方子要吃死人,青州城早该绝户了。
陈逸风正头疼,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段寻背着药箱跨进来,月白袍子纤尘不染,跟灵堂格格不入。他冲徐灵素略一颔首,径自掀开尸布验伤。
劳驾,取根银簪。段寻话音未落,苏素已经拔下自己的桃木簪递过去。簪尖插进喉头再抽出来,木纹里渗出一道青线。
鹤顶红。段寻掏帕子擦手,每日半钱,连服十日毙命。
堂屋里顿时炸了锅。李家人哭骂着要砸药柜,徐灵素抄起捣药杵横在胸前,眼尾泛红:我徐家三代行医,轮不到你们泼脏水!
陈逸风刀鞘往柜上一拍:都闭嘴!尸体抬回衙门,徐掌柜跟李家人统统带走!
苏素突然拽他胳膊:那柜子第三格,药罐子摆反了。
陈逸风眯眼一瞧——紫砂罐本该贴着茯苓签,如今却塞在朱砂格里。他伸手要摸,徐灵素猛地撞开药柜,瓷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官爷仔细扎手。她弯腰捡碎片,腕子抖得厉害。
衙门地牢潮得能拧出水。
陈逸风蹲在栅栏外啃烧饼,含糊道:李家人说老爷子这半年只喝过你的药。
徐灵素靠着草垛绣帕子,针脚细得像蛛网:鹤顶红又不是大白菜,我一个坐堂大夫,哪来的门路
那药柜怎么回事
银针咔地戳进绷布,徐灵素抬头一笑:招了蟑螂,挪个地方晒药——官爷若不信,把我药庐翻个底朝天
隔壁牢房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李家长子揪着牢门吼:就是这毒妇害我爹!她上月还劝我爹少遭罪,早点咽气!
徐灵素捻着线头轻嗤: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该我说你。
陈逸风还要追问,苏素风风火火闯进来,马尾梢滴着雨珠子:段先生从李老爷指甲缝里验出朱砂粉,跟济世堂药柜里的对上了!
徐灵素手一颤,绣花针扎进指腹。血珠洇在帕子上,恰似朵红梅。
徐掌柜的账本也有蹊跷。苏素把册子拍在木栅上,近半年买了二十斤朱砂,够毒死半城人了吧
徐灵素攥紧染血的帕子,忽然轻笑:青州城患癔症的多,朱砂安神。
陈逸风拽着苏素往外走:跟她废什么话!等搜完药庐……
话没说完,许墨阳挟着冷风迈进地牢,后头跟着个浑身哆嗦的药童。小孩扑通跪倒,带着哭腔喊:徐掌柜每旬都让我送药去城郊坟岗子!
徐灵素手里的绣绷啪地砸进泥水里。
三更雨急,乱葬岗的野狗绿着眼溜边跑。
陈逸风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里,火把照见土坡下歪着块木牌,隐约能辨出慈幼院三字。苏素用刀尖挑开浮土,露出个陶瓮,里头堆满灰白药渣。
段寻抓了把渣子嗅:川乌,马钱子,都是虎狼药。
这地方埋的都是病死的孤儿。陈逸风踢开半截小棺材,徐灵素给将死之人喂毒药
苏素突然蹲下身,从陶瓮底抽出一沓黄纸。借着火苗细看,竟是按着手印的契书,上头歪歪扭扭写着自愿求死。
五日前埋的陶瓮。段寻摩挲着纸角,但慈幼院上月就封了。
陈逸风后脊发凉——有人专门收集将死之人的绝命书!
许墨阳的刀鞘突然压住他肩膀:徐灵素招了。她借行医之名,专找病重者喂毒,美其名曰‘解脱’。
那李老爷……
怕是最后一个。
苏素攥着契书冷笑:装菩萨的活阎王。
陈逸风却盯着雨幕发怔。那些稚嫩的手印在火把下晃动,像一群扑火的蛾子。
3
秘术迷踪
李府的青砖院墙上爬满枯藤,风一吹簌簌掉渣。陈逸风抬脚踹开半掩的朱漆门,里头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