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章:黄土陌上初相见
一九六九年的秋末,我,苏晓青,和我们学校一大批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一样,胸前戴着大红花,响应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号召,挤上了那趟开往未知远方的绿皮火车。
车窗外,父母亲人挥手送别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模糊在城市的喧嚣中。
我的心里,一半是激昂的革命豪情,一半是对未来的茫然与忐忑。
火车咣当咣当了三天两夜,把我们从繁华的沪市,一直拉到了黄土高原深处一个叫做赵家沟的偏僻山村。
一下火车,再转乘颠簸的牛车,满眼的黄土和光秃秃的山峁,让我那点在宣传画报上看到的战天斗地、建设新农村的浪漫想象,瞬间碎了一地。
空气干燥得呛人,风里都带着沙土的味道。
村子很小,稀稀拉拉几十户人家,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坳里,显得格外萧索。
我们这批十几个男女知青,被安排住进了村口几间废弃的旧窑洞里。窑洞冬暖夏凉是没错,可里面黑黢黢的,只有一孔小小的窗户透着点微光,泥土地面坑坑洼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土腥和牲畜粪便混合的怪味。所谓床,就是用几块土坯和木板搭起来的硬邦邦的土炕。
那一晚,我们几个女知青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和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谁也没睡着。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女同学,已经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我虽然强忍着没哭,但心里那份失落和惶恐,却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村里的生产队长,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不苟言笑的中年汉子,就带着几个老乡,把我们从窑洞里叫了出来,给我们分派农活。
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娃,娇生惯养的,没干过重活。今天先跟着我们学学怎么刨红薯,也算是体验体验生活。队长操着一口浓重的陕北口音,语气生硬,眼神里却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拿起了沉甸甸的锄头。
黄土地硬得像石头,锄头下去,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没刨几下,我的手心就磨出了血泡,腰也酸得直不起来,汗水更是像小溪一样,顺着额头往下淌,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们这些知青,平日里在学校学的都是数理化、语政外,哪里干过这样的粗活一个个都累得东倒西歪,叫苦不迭。
就在我累得头昏眼花,几乎要虚脱的时候,一把带着泥土气息的粗瓷碗,递到了我的面前。碗里,是半碗浑浊却带着一丝甜味的红薯稀饭。
喝点吧,歇口气。一个略显低沉,却很清朗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知青,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材清瘦却很挺拔。他的皮肤也被高原的太阳晒成了古铜色,但眉眼却很清秀,特别是那双眼睛,在尘土飞扬的田埂上,显得格外明亮和沉静。
他见我发愣,便将碗又往前递了递,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别客气,队长让送来的。你们刚来,还不适应。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荆条编的篮子,里面放着好几个这样的粗瓷碗。原来,他是负责给我们这些新来的知青送饭的。
谢……谢谢你。我接过碗,声音有些沙哑。喝了几口那温热的红薯稀饭,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驱散了不少疲惫和寒意。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去给其他知青送饭了。我看着他那在田埂上穿梭的略显单薄却很稳健的背影,心中对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好感。至少,他不像其他一些老知青那样,对我们这些新来的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戏谑,也没有村里某些老乡那种戒备和疏离。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