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耳垂红痣灼目。杜老爷说这是杜小姐转世,来日要配与崔生冥婚...
晨光刺破乌云时,阿青忽然指着我的官靴:公子,你靴底沾了香灰。我低头一看,青砖上自己踩出的香灰痕迹,正与魏县令当日靴底纹路一模一样。
魏同光的日记残片在烛火下泛着血渍,我逐字辨认着那些癫狂的字迹:七寸镇魂钉入膝时,崔生忽然笑了。他说子时三刻,地龙翻身,接着便没了气息...
公子,崔文璟的棺材在渗水!阿青的惊呼从义庄传来。我冲进停尸房时,只见漆黑棺木表面凝结着水珠,那些水珠竟沿着棺盖符咒的纹路流动,渐渐汇成个倒悬的星象图。
老仵作颤巍巍地递来铜镜:大人照照棺底。镜面映出的棺材底部,密密麻麻的菌丝正组成苗族文字。阿青突然抱头惨叫,他的瞳孔里浮现出陌生的场景——
**二十年前的雨夜,崔文璟被铁链锁在棺中。他咬破舌尖在掌心画符,七根镇魂钉刺入身体的瞬间,口中念诵:天蛊通幽,九窍封魂...**
我猛地掀开棺盖,腐臭味中混着奇异的药香。崔文璟的尸身竟生出新肉,被铁钉贯穿的膝盖处,两朵血红灵芝正在月光下颤动。
是尸蕈!我拔出腰间匕首,《南疆异物志》载,中龟息术者,肉身化蕈,百年不腐。
刀尖触到灵芝的刹那,整具棺材剧烈震动。崔文璟的眼皮突然睁开,瞳孔泛着诡异的银白色。阿青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着,伸手就要去碰那对眼睛。
闭眼!我将铜镜横在阿青面前。镜面咔擦裂开,崔文璟的尸身重新归于寂静,只是嘴角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次日清晨,我在县衙藏书阁暗格里找到半卷《苗疆巫蠹考》。泛黄的插图描绘着活人入葬的仪式:死者呈北斗七星状摆放,七窍塞入不同草药,头顶悬着银牛角。其中一行批注引起我注意:九窍封魂,缺二则破。百会、涌泉二穴需活人血气供养。
原来如此...我望向城郊乱葬岗方向,崔文璟的棺材必定埋在龙脉交汇处,借地气滋养尸蕈。而柳嬷嬷杀的九个新娘——
是在给他补足九窍!阿青突然接口。他耳后的朱砂痣渗出鲜血,在地面画出九个圆点,公子你看,这是清江县的地脉图。
我浑身发冷。那些新娘的埋尸地点连起来,正是北斗九星(注:古代北斗实有九星,辅弼二星今已不可见)的走势。而崔文璟的棺材,正压在紫微垣的位置。
黄昏时分,我们带着洛阳铲来到乱葬岗。掘地三尺后,铲头撞上硬物——是块刻着蚩尤像的青石板。板下传来空洞回响,仿佛敲在巨兽的脊骨上。
公子,有字!阿青抹去石板边缘的苔藓,露出两列铭文:生门闭,死门开,银镯碎,故人来。我摸出怀中的银镯碎片,那些裂纹竟与石板上的凹槽完全契合。
当最后一片银镯嵌入石板时,地底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我们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掉进个巨大的地下祭坛。九具水晶棺呈环形排列,每具棺中都躺着个穿嫁衣的女子,耳垂朱砂痣在幽蓝磷火中宛如泣血。
祭坛中央的青铜樽上,崔文璟的尸身正在蜕变。他腐烂的皮肉如蛇蜕般剥落,露出玉石般的骨骼。阿青突然痛苦跪地,他的皮肤下有什么在游走,渐渐在颈后聚成月牙胎记。
原来你才是最后的祭品。柳嬷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像只巨大的壁虎倒爬在穹顶,手中银铃串着九枚带血的指甲,二十年前我亲手接生的婴孩,终于要物归原主了...
我挥剑斩断缠住阿青的红线,线头却钻进他的鼻孔。阿青的眼白瞬间被黑色吞没,他机械地走向青铜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嵌着翡翠耳坠的匕首。
阿青!想想你娘!我情急之下大喊。这招奏效了——阿青浑身一震,匕首当啷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