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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子记错了,他扯下鹤纹佩摔在棋盘上,玉石碎成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共赴二字,臣只记得,有些人天生就该坐在云端,踩着别人的骨头往上爬。

    入夏,西北战事吃紧。

    谢砚之跟着父亲进宫时,正遇萧承煜从御书房出来,玄色朝服上沾着星点墨迹。他下意识摸向袖中藏着的密报——上面写着太子私调边军粮草,却在与那人擦肩而过时,被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夜子时,御花园老松树下。

    月过柳梢时,谢砚之翻墙进了东宫。萧承煜倚在老松树上,手里把玩着半块鹤纹佩,松针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玉。

    西北的狼兵需要新的甲胄,太子抛来个檀木盒,里面是明光铠的设计图,谢相主持工部,应当知道如何让这批铠甲十日内运抵前线。

    谢砚之翻开图纸,指尖触到某处用朱砂批注的软肋二字。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萧承煜带他去看铁匠铺打制兵器,曾指着胸甲说:真正的杀招,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太子为何不自己交予陛下他合上木盒,松脂的香气混着那人身上的沉水香,还是说,您怕被御史台参一本‘越权干政’

    萧承煜忽然逼近,月光将他的影子叠在谢砚之身上:因为只有你,会信我没有私吞军饷。他的指尖划过谢砚之眉骨,那里有块淡淡的疤,是当年替他挡箭留下的,砚之,有些棋局,需要两个人才能下完。

    夜风卷起松针,谢砚之看见远处宫墙上的更夫走过,灯笼光在萧承煜眼底晃出细碎的光。他想起密报里另一条记载:太子近日频繁出入铁匠铺,亲自督造兵器。

    十日后,我要你随运输队去西北。萧承煜退后半步,从袖中取出半卷兵书,沿途有三处埋伏,这里有详细布防图。

    谢砚之攥紧兵书,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本该是来揭穿太子贪墨的,此刻却鬼使神差地将图纸塞进怀里,任松针落在肩头,像那人未说出口的叮嘱。

    黄沙漫过烽火台的残垣,谢砚之攥着缰绳的指节泛白。风卷着沙砾扑打面帘,将连日奔波的疲惫夯进骨缝——三千里瀚海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情致,连呼吸都带着灼喉的土腥味。

    他胯下的战马踏过枯死的胡杨,断裂的枝桠刮破裤腿,露出小腿上未愈的血痂,那是前日渡河时被冰棱划的。远处的烽烟裹着黄沙冲天而起,却辨不清是敌军袭扰还是烧荒预警,正如他始终猜不透萧承煜眼底藏着的万千兵甲。

    暮色压近时,终于看见狼兵的营寨。牛皮帐篷在狂风中鼓成怪形,像随时会被掀翻的贝壳。谢砚之翻身下马,靴底陷进滚烫的沙砾,听见自己的咳声混着驼铃碎在风里。军医掀开帐帘时,他肩头的锦袍已被血浸透——那是替运送粮草的车队挡箭时留下的,箭头擦着肩胛骨划过,在精致的云纹刺绣上洇出暗红的花。

    谢小公子这细皮嫩肉的,不该来这儿遭罪。军医往伤口撒止血粉,粗粝的指尖蹭过他腰间的鹤纹玉佩,京城的玉案暖炉不好吗偏要学我们喝风咽沙。

    谢砚之咬着牙没吭声,目光落在帐外晾晒的人皮灯笼上——那是萧承煜说过的前车之鉴。夜风卷着烤肉的焦香袭来,却盖不住腐草与铁锈混杂的腥气。他摸出袖中皱巴巴的密报,纸上粮草短缺的字迹被汗水晕开,像极了儿时在东宫打翻的砚台,墨汁渗进地砖缝里,怎么擦都留着痕迹。

    更深露重时,他独自登上望楼。月光把烽火台的影子拉得老长,宛如一柄插在戈壁的断剑。谢砚之按住腰间的佩刀,指腹抚过刀柄上的缠绳——那是出发前萧承煜亲手编的,松云纹与鹤羽交错,此刻却被风沙磨得毛糙。远处传来狼嚎,他忽然想起那人说过的胡杨林下听风,可眼前只有枯死的树干狰狞而立,像无数双指向苍穹的手,控诉着这荒芜之地吞噬过多少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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