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三水望向湘江,江面漂着成片的银鳞蜈蚣。
这些妖物正在相互啃噬,最健壮的那条额间生出肉冠,俨然是白蟒精的微缩模样。
他摸出桃木簪想刺,却被道人按住。
杀不尽的,
道人将泪珠按进他眉心,
除非...
山风送来悠远的钟声。
陈三水知道,该去斩断最后一根因果线了。
以魂补阵
陈三水跪在山神庙残碑前,暴雨冲刷着碑上受命于天的刻痕。
三百矿工的残魂正在他体内尖啸,右臂卍字烙痕烧得皮肉焦糊。
云游道人用枣木杖挑起黑蟒泪珠,那滴浑浊的水珠里,浮着万历年间铸钟的场景——
熔炉前跪着的不是矿工,而是七个穿道袍的童男。
当年监院法师剜了七颗纯阳心,
道人将泪珠按进陈三水眉心,
才铸成铁蜈蚣的魂钉。
剧痛撕裂颅骨的刹那,陈三水看见山神庙地宫的全貌:
九根盘龙柱撑起穹顶,每条石龙口中衔着枚铜钉。
正中央的青铜祭台上,铁蜈蚣与白蟒的骸骨纠缠成太极图,阴阳鱼眼处各插着桃木簪与白骨剑。
黑蟒的嘶吼震塌了半边山崖。
陈三水贴着岩壁攀援,怀中的靛青绣鞋浸满血水。
蟒尾扫过处,铁蜈蚣残鳞如暴雨倾泻,最锋利的那片削掉他半只耳朵。
桃枝儿的幽魂突然从簪中渗出,嫁衣化作锁链缠住蟒颈:
当家的,去太极眼!
地宫入口在蟒腹下若隐若现。
陈三水纵身跃向血盆大口,腥风卷着碎骨扑面而来。
在即将被利齿贯穿的刹那,七双绣鞋突然飞旋成阵,鞋尖并蒂莲绽出血光,硬生生在獠牙间撑出缝隙。
快啊!
桃枝儿的声音支离破碎。
陈三水滚进地宫甬道时,身后传来绣鞋炸裂的闷响。
三百矿工的残魂从他七窍溢出,在前方凝成盏引魂灯。
灯光所及之处,石壁浮现出带血的掌印——
每个掌纹都与他右臂血痕吻合。
祭台中央的太极图正在渗血。
陈三水将桃木簪插入阳鱼眼,簪尾银针突然暴长三尺,直刺穹顶星图的天枢位。
铁蜈蚣骸骨剧烈震颤,百足铁爪齐齐指向阴鱼眼中的白骨剑。
他握住剑柄的刹那,万历年间三百矿工的惨嚎在颅腔内炸开。
杀了我...
周大壮的残魂从剑柄渗出,脊骨上七枚铜钉寒光凛凛。
陈三水举剑刺向阴鱼眼时,剑身突然重若千钧——
铁蜈蚣的怨气正顺着剑锋倒灌入体。
九根盘龙柱轰然坍塌。
黑蟒的毒牙捅穿地宫穹顶,幽绿竖瞳锁定陈三水的心脏。
生死关头,桃枝儿的嫁衣碎片裹住白骨剑,剑锋映出祝哥劈山的血斧残影。
破!
剑尖刺入阴鱼眼的瞬间,整座岳麓山的地脉活了。
陈三水漂浮在虚无中,右臂血痕化作流光溢彩的山川脉络。
他看见祝哥的血斧劈开明代的晨曦,监院法师的魂钉穿透清代的夜雨,三百矿工的怨气缠住民国的星辰...
所有因果线在此刻收束成网,而他就是网中央的蜘蛛。
该醒了。
云游道人的声音从地脉深处传来。
陈三水睁眼时,正躺在太极图中央,铁蜈蚣与白蟒的骸骨已化作齑粉。
九根盘龙柱的铜钉齐齐鸣响,山神庙残碑上的天字正被血水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