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似蜈蚣钻咬。
身后传来地脉断裂的轰鸣,响鼓岭方向腾起血雾,隐约可见无数枯手从地缝中探出,撕扯着活人往土里拖拽。
咚——
云麓宫的铜钟自鸣坠崖。
陈三水回头的刹那,青铜巨钟擦着他衣角砸进深涧,钟口喷出的银砂凝成周大壮的脸:
白娘娘吞了铁蜈蚣,要化龙了!
麓山寺的银杏古树正在燃烧。
了觉小沙弥的僧衣沾满火星,他抱着半截铁蜈蚣尾往江边逃窜。
江面翻涌的黑浪间浮起成片银鳞,每片鳞甲上都映着张扭曲的人脸——
周家新娘、疯秀才、监院法师...
三百年的怨魂在白蟒腹中尖啸。
施主!接住!
明镜禅师的嘶吼被狂风撕碎。
老住持从火海中掷出串染血佛珠,陈三水凌空接住的瞬间,佛珠突然炸开,十八颗菩提子嵌进右臂血痕,灼出焦黑的卍字。
江心漩涡骤然扩大,百米黑蟒破水而出。
这妖物额间嵌着血红内丹,蟒身缠满铁蜈蚣残骸,每一片逆鳞都刻着周字。
蟒口大张时,腥风裹着七顶猩红花轿喷涌而出,轿中新娘齐齐掀开盖头——
竟是七个脖颈缠白绫的桃枝儿!
陈三水扯断绣鞋上的金线,将七双靛青鞋抛向半空。
鞋面并蒂莲遇风怒放,左瓣浸着桃姑的血,右瓣染着矿工的泪。
黑蟒幽绿的竖瞳骤然收缩,蟒尾扫塌半座山峰,裹挟着百年因果砸向山巅。
咚!咚!咚!
响鼓岭的地鼓无人自鸣。
陈三水脚下的岩层寸寸龟裂,祝哥的锈斧从地缝中飞出,不偏不倚钉入蟒尾。
黑蟒吃痛翻滚,铁蜈蚣残骸如暴雨倾泻,其中一片铁鳞划过陈三水脸颊,刻下带血的囚字。
七顶花轿在飓风中炸裂。
新娘们的碎骨凝成柄白骨剑,剑身缠满红头绳。
陈三水握剑的刹那,三百矿工的残魂顺着手臂涌入,右臂卍字烙痕迸出金光。
还差最后一步...
云游道人从血雾中踏出,枣木杖头串着七盏破碎的白灯笼,
用山神娶亲的绣鞋,送这长虫上路!
黑蟒的毒牙离咽喉仅剩三寸时,陈三水嗅到了桃枝儿的气息。
七个桃枝儿的幽魂突然合而为一,鹅黄襦裙化作血红嫁衣。
她拔下焦黑的桃木簪,簪尾银针淬着周大壮骸骨磨成的粉,狠狠扎入黑蟒右瞳。
就是现在!
桃枝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陈三水将白骨剑刺入左胸。
心头血喷溅的刹那,七双靛青绣鞋凌空飞旋,鞋尖金线绣的并蒂莲骤然绽放。
三百矿工、七代冤魂、千年山灵的哭嚎汇成洪流,顺着剑身灌入黑蟒咽喉。
地底传来连绵不断的鼓点。
铁蜈蚣残骸化作齑粉,归来钟碎片聚成铜钉,响鼓岭岩层浮现祝哥劈山的血斧纹——
三道金光自地脉冲天而起,如同天神掷出的锁链,将黑蟒死死捆在山坳。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山间血污。
陈三水倚在焦黑的银杏树下,桃枝儿的嫁衣盖在他胸前。
黑蟒的残躯正在风化,额间内丹裂成两半,一半嵌着疯秀才的残魂,另一半裹着周家新娘的执念。
云游道人蹲在蟒首前,用枣木杖拨弄鳞片:
白蟒精、周婉容、铁蜈蚣...本就是一体三面的孽。
杖尖突然刺入蟒瞳,挑出颗浑浊的泪珠,
山神娶亲娶的不是新娘,是贪嗔痴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