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后山断树处,徐半仙正往陶罐里倒猩红汁液。月光照亮他褪去伪装的眉眼——右脸赫然纹着人面蛇身的刺青。罐中液体沸腾时,十里外的乱葬岗飘起幽绿鬼火。
鸡叫头遍时,春桃在噩梦中攥住刘柱衣角。少女梦呓混着哭腔,说看见祠堂地底爬出无数白骨,每具骨架脚踝都嵌着新月铜牌。而村口井台上,昨夜刘柱洗手留下的血水,正被一群乌鸦争相啄食。
第五章
瘟君笑**
晨雾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村口熬药的大铁锅咕嘟作响。二十八个病患躺在祠堂草席上,脚踝的新月胎记已蔓延成血色满月。刘柱握着药杵捣雄黄,忽然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竟合成个调子——分明是清明上坟时唱的《送瘟神》。
王美凤抱着柴禾进来,裙角沾满露水。她昨夜帮刘柱磨药到三更,此刻眼下一片乌青,却仍把最水灵的萝卜塞进他嘴里:省城来的西医说这是霍乱,要给全村打什么...疫苗
话音未落,春桃掀帘而入。小娘子病后清减不少,襦裙系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她将熬好的米粥捧给刘柱,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柱儿哥尝尝,我放了甘草...
药杵突然脱手坠地。刘柱盯着米汤表面浮起的油花——本该四散的油星诡异地聚成骷髅状。他抄起灶台边的陈醋泼进去,骷髅瞬间扭曲成张笑脸,与徐半仙脸上的人面蛇身刺青一模一样。
别喝!刘柱打翻陶碗的瞬间,祠堂梁柱簌簌落灰。春桃突然咯咯娇笑,腕间银镯叮当乱响。她踮脚贴上刘柱后背,吐息却冷得像井底风:刘公子好狠的心,昨夜扎得奴家好疼呢...
王美凤抡起烧火棍就砸。春桃闪身避开,绣鞋尖踢翻药炉,炭火引燃神龛前的经幡。火舌舔舐着妙手回春的匾额,二十八个病患齐刷刷坐起,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直勾勾盯着刘柱。
祠堂大门轰然洞开。徐半仙摇着人皮鼓踏火而来,道袍化作碎片,露出满身人面蛇身刺青。每张人脸都在笑,笑声与病患的咳嗽声应和,震得房梁裂缝里爬出成串尸鳖。
刘家小儿,可认得这瘟癀阵徐半仙指尖弹出团绿火,火中浮现三百年前场景:刘氏先祖金针封穴,将个浑身流脓的汉子钉死在药王庙前。那汉子右脸刺青,与徐半仙如出一辙。
刘柱突然头痛欲裂。记忆如开闸洪水奔涌——原来徐家世代为瘟神使者,与刘家医者斗了十辈人。当年爷爷给他玉佩时说的记住,是要记住这段血海深仇!
九曲金针破空而出。刘柱咬破手指在虚空画符,血珠竟悬成神农尝百草图。春桃突然惨叫,心口钻出条双头蛇,被金针钉死在祖宗牌位前。王美凤趁机泼出雄黄酒,火势霎时蹿起三丈高。
混战中药杵横飞。刘柱扯下燃烧的经幡裹住徐半仙,却摸到他后颈凸起的骨节——那分明是女人才有的七节椎!瘟神使者狂笑着撕开面皮,底下竟是张娇艳如花的脸:好哥哥,当年你爷爷金针封我容颜,今日该还了!
祠堂突然地动山摇。二十八个病患爬向燃烧的祖宗牌位,撕下表皮露出漆黑骨骼。刘柱额间玉佩滚烫,恍惚看见药王庙地宫开启,三百尊药师像齐齐转头。
王美凤的尖叫惊醒了他。小寡妇被尸群逼到墙角,发间茉莉已成灰烬。刘柱突然福至心灵,金针直刺自己心口,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赦字古篆。尸群如遭雷击,新月胎记渗出腥臭黑血。
徐半仙见状不妙,化作黑雾遁走。临行前甩出个陶罐,炸开的毒烟里传来厉喝:七日后的血月,我要这村鸡犬不留!
硝烟散尽时,春桃在废墟里嘤嘤啜泣。她腕上银镯已碎,露出内侧刻的小字——竟是刘柱生辰。王美凤默默捡起半截金针,发现针尾蛇像在月光下朝她眨眼。
后半夜,刘柱在药王庙地宫找到口青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