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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300000元的字样格外刺眼。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里面只有15万元——那是前世准备买婚房的首付,此刻却像救命的火种,在指尖微微发烫。

    身后穿西装的男人正在打电话:对,爸的治疗费从股市里先撤出来,亏点就亏点。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突然想起父亲的工友老陈,他曾说过父亲私下里买过最便宜的重疾险,受益人写的是我。

    回到病房时,父亲正在看护士贴在墙上的输液单,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在环磷酰胺的药名上反复划过。

    这是前世他第一次化疗时问过的药,当时他笑着说:和咱厂除锈的药剂一个名,看来都是给机器除毛病的。

    此刻我注意到他另一只手在床单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像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恐惧——原来他早就知道病情的严重,却一直用机械般的幽默来掩饰。

    下午的骨髓配型检测需要抽取80毫升骨髓血,父亲躺在检查床上,后背绷紧如一张满弓。

    当穿刺针插入髂骨的瞬间,他闷哼一声,却转头对我笑:比当年被减速机砸到轻多了。

    我看见他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笔记本,边角卷翘,正是前世在床头柜抽屉里发现的那本记账本。

    最新的一页写着:儿子大学学费:4800元,住宿费:1200元,合计6000元——从加班费里凑。

    检测结果出来得比前世更快,当陈医生把配型成功的报告递给我时,我注意到他的眉头仍像前世那样紧紧皱着:患者目前的身体状况……移植风险很高。

    父亲坐在一旁,假装看不懂报告单,却用指尖反复摩挲着纸张边缘,那里印着急性髓系白血病M5型的诊断结果。

    我突然想起他去年冬天在工地咳出血时,曾说可能是北风呛的,而我当时正忙着准备升职答辩,连句关心的话都没说。

    缴费处的催款通知在第三天下午送达,住院押金已不足两千元。

    我咬咬牙,拨通了中介的电话:那套房子,我不卖了,押金退给我吧。

    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像极了父亲修不好机床时的叹息。

    回到病房,发现父亲正对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是我的朋友圈——半小时前我发了条一切都会好起来,配图是检测报告的一角。

    他的手指悬在评论框上,迟迟没有落下,最终只是点了个赞,而这个赞,前世我从未注意过。

    病情的恶化比记忆中更快。

    第七天清晨,父亲突然开始鼻出血,血流顺着指缝滴在床单上,形成暗红色的齿轮图案。

    我疯狂按响呼叫器,看着护士推着抢救设备冲进来,突然发现父亲枕头下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是我初三的成绩单,背面用铅笔写着:儿子数学考了85,比我当年强多了。

    血小板计数20×10^9L,准备输注血小板!护士的声音里带着紧迫感。

    我握住父亲的手,发现他掌纹里的机油渍怎么也擦不掉,混着血迹,在监护仪的蓝光下像幅未完成的机械图纸。

    他突然凑近我,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如果爸走了,把骨灰撒到厂门口的梧桐树底下,那里……能看见你回家的路。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螺丝刀,猛地拧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前世他去世后,我坚持把骨灰带回老家,却不知道他早已在机械厂的梧桐树下,默默守望了我二十年。

    此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他床头痛哭:爸,这次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父亲的手在我发间停顿了两秒,像在回忆最后一次抱我时的温度,然后重重落下,监护仪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时,我看见陈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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