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里柔情
现在的人,生命中很难有里的怀疑主义,颇与噍杀轻急的民风暗合。类似的话杳从小就听。
经典的本地迷信还有两个。一个是倘若当年蒋公不败,本地就会成为陪都,发展得比今日更好。另一个是秦始皇派徐福出海求长生药,从这边的港口出发抵达东瀛,带去本地的童男童女三千人,所以本地人是东瀛人的祖先。
男亲戚一股脑将这些迷信说了个遍。
钤听着无稽的话头都大了,偏偏男亲戚还嗓门很大,让人想无视都难。
一开始就说看戏,闹剧的主角不就是他吗?钤让她看另一个方向。
穿着洛丽塔裙的陌生女人正跟程弈夫妇的两家人站在一块,开了个小会。每个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维珍和她的母亲正安抚小孩,程弈又低着头不敢说话,若筠姑妈在中间主持秩序。
周围太吵闹,现在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聊什么。只得由钤从中解释,“之前程弈账户流水被查出问题,坦白说初入社会不懂事,跟着领导出去嫖了,事实是包养大学生,就今天找上门的女人。老婆怀孕以后,他说说悔过了,依旧缠着人不放。对方不喜欢程弈,手段又玩不过,就变成现在这局面。”
“一个人来?”杳问。
“她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考到这边来读书,程弈却仗着她无依无靠,威逼利诱。”
“什么玩意,让他毁灭吧。”
女人听着若筠说完很长一段话,连连点头,又让程弈自己对这件事做一交代。虽然听不见说什么,凭她对若筠的了解,多半是各打五十大板。
程弈犹犹豫豫地走出来,女人却端起一杯橙汁对他的脸泼去,泼完扭头就走。
维珍一直是初见时那般冷淡嫌恶的表情,事不关己般静静看戏,但到此时似也受不了了,暂且将小孩给母亲抱着,从后踢向他的膝窝,让他下跪,将整瓶酒倒浇在头顶。
“离婚。”她掷地有声道,“你妈妈替你把钱还了,让我又忍你半年。这半年你让我明白什么?生孩子是我一个人做得来的事,你才是那个拖油瓶。”
面对汇聚过来的目光,身为当事者母亲的若筠自是坍台。她拆了包新的湿巾,弯身似想将儿子扶起,但最终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将湿巾丢过去。
喝醉的男亲戚还没搞清楚状况,疑惑大家为什么不再看他表演,颠倒错乱地念着先前的话,搬了把椅子登上去,手掏着裤裆似要公然遛鸟。穿洛丽塔的女人正好从旁快步经过,男亲戚吓了一跳,又摇摇晃晃地跌下来。
闹剧落下帷幕。
钤毫无防备接起孟长宁的电话,孟长宁却说他的母亲病危,让她们赶紧过去。
若筠也接到同样的电话,钟老爷子打来的。
四
遗梦
阿娘过世就是一夜间的事。八点多脏器衰竭,十点前后亲人陆续来到医院,守到凌晨一点多,确认死亡,阿娘没有像期待的那样再醒过来。
场面静悄悄的,堪称肃穆,没人说闲话,只听见上下收拾的各种响动。去世以后依然有很多事情要做,和医院清结账目,联系殡仪馆,商量葬礼怎么办等等。耳朵嗡嗡的,她几乎没了印象。钤没法把她一个人放着,忙事情时也带在身边,直到最后回老屋停灵,天际已微明。
像星星坠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上挠了一下。感官在湿冷的天气里清醒又混沌,想哭但哭不出来,白蒙蒙的雾将或深或浅的情绪全部堵住,也失去本该具有的分量。她回忆起命运与他纠缠在一起的最初,似乎也异乎寻常地什么都没感觉到,没有痛,没有任何深刻的感受,只是轻轻的,似有若无。
午后钤去老屋整理遗物,翻着相册问她遗照该用哪张。她想起许多旧事,这才切实地认识到阿娘已经彻底离开她们的生命。所有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