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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蹲在库房门口啃冷馍,见她过来,赶紧把半块馍塞给她:“钱广被关到柴房了,我审了他半宿,只翻来覆去说‘松雪斋’。”他盯着苏蘅手里的油纸包,“你这是。。。”

    “李老板给的十年旧账。”苏蘅把账页摊在月光下,“你看这批注,二十三年四月十五,陈县丞批的‘准支’。”她又摸出从钱广库房里顺的田契,“这纸纹和松雪斋的一样,陈县丞夫人的堂妹,不正是漕运使夫人的堂妹?”

    张文的馍“啪”地掉在地上。

    他扯过账页对着月光照,指节捏得发白:“陈大人上月还夸我抄的文书工整,说要荐我去州府。。。原来他。。。”

    “嘘。”苏蘅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前院传来巡夜梆子声,接着是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是陈县丞的官靴,皂靴上镶着金丝,走起来“咔嗒咔嗒”,整个县衙都认得。

    两人同时缩到廊柱后。

    陈县丞的身影掠过月亮,腰间的玉佩晃出冷光。

    他在库房门口停了停,伸手摸向门闩,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转身往签押房去了。

    苏蘅的手指慢慢蜷起,指甲深深掐进那页写着“陈立”的账纸。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柄悬在半空的刀。

    “明日早衙。”她对着张文的耳朵轻声道,声音里裹着冰碴子,“我要让陈县丞亲自看看,他藏在文书里的鬼。”

    卯时三刻,县衙正堂的青砖被晨露浸得发暗。

    苏蘅站在廊下,袖中那卷旧账被掌心焐得发烫。

    她望着堂前悬着的“明镜高悬”匾,金漆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这匾该照的,从来不该是百姓的脊梁,而是藏在官靴底下的泥。

    “升堂,”

    衙役的喊堂声撞得飞檐铜铃叮当响。

    王县令刚在主位坐定,陈县丞便扶着官服下摆跨进门槛,靛青幞头下的眉峰挑得老高:“王兄,今日可是要审税银案?

    张某那毛头小子查了半月,连库门钥匙都摸不清,“

    “回大人。”苏蘅突然踏前一步,皂色吏服下摆扫过青砖缝里的青苔,“税银案的头绪,小吏倒是理出些眉目了。”

    陈县丞的眼角跳了跳。

    他盯着苏蘅腰间晃动的典吏牌,嘴角扯出半分笑:“苏典吏倒是积极。

    不过案牍之事,总要讲个’实据‘二字,“

    “实据在此。”苏蘅展开李老板的旧账,摊在公案上,“这是松雪斋十年前的流水,每月初一都有二十两‘打点费’,二十三年四月十五更有三百两支银,批注是陈大人的‘准支’二字。”她又摸出钱广库房里的田契,“这纸纹与松雪斋的契纸一致,而松雪斋的东家,正是陈夫人堂妹的夫家,漕运使夫人的堂妹。”

    堂下传来抽气声。

    陈县丞的手指扣住椅背,指节泛白:“一派胡言!

    本县丞何时批过这种账?“他突然提高声音,”王兄,这典吏定是收了钱广的好处,意图攀诬上官!“

    “攀诬?”苏蘅反手从袖中抖出那封被拆过的州府急件,“这信上的当归味,是李老板药铺的;火漆裂痕,是周七哥拆的。

    周七哥,您昨日为何要拆这信?“

    跪在堂下的周七猛地抬头。

    他昨日还抖得像片叶子,此刻却咬着牙直起腰:“回大人,是陈县丞让小的。。。让小的把假信传给李老板。

    他说’引苏典吏去药铺,取走那包旧账‘。“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这是陈大人给的封口钱,小的没敢花。“

    陈县丞的幞头歪了半寸。

    他踉跄后退半步,撞得身后的公案“咚”地响:“你。。。你个下贱差役,敢血口喷人!”

    “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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