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华蜷在坟前好一阵,后背剧烈起伏着。
起身“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额头撞在碎石子上渗出红痕。
最后一个头重重砸下去,声音闷得发颤:“妈!华子对不起您!您在那头缺啥少啥,就托梦给我......下辈子我还当您亲儿子,天天守着您!”
他撑着墓碑摇晃起身,用力拍掉膝盖上的土,灰扑扑的裤腿扬起呛人的尘雾。
江森递来支烟,火苗照亮他通红的眼,林华猛吸一口,呛得咳嗽起来:“走,回家。”他踢开脚边的酒瓶子,玻璃碴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太太这辈子没享过咱哥俩的福,我得让她在天上看着,华子出息了。”
林华踩着碎石子往回走,鞋跟碾碎枯枝发出脆响。拉开车门时,冷风卷着未燃尽的纸钱灰扑进车厢,糊得他鼻尖发痒。“我住哪儿?”
林华扯松领口,监狱发的衬衫早被汗浸得发黄。
江森拧动车钥匙,仪表盘绿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桑塔纳碾过土坑颠簸着启动,他叼着烟歪头笑:“还能住哪?住超市楼上!二楼三间房全被我盘下来了,给你留的那间朝南,阳光足得能晒死跳蚤。”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碾过个大坑,震得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江森猛拍方向盘:“等老子攒够钱,高低把这破路修了!”
过了一会儿,桑塔纳碾着路边石子急刹,轮胎擦出刺耳声响。
江森熄火时哐哐拍方向盘:“到地儿了!就这儿!”他推门下车,铁车门撞得车身直晃悠,三步并两步冲到卷闸门前,钥匙在锁孔里拧得咔啦咔啦响。
林华眯眼瞅着招牌,“江记便民超市”的霓虹灯缺了半拉,“便”字底下那横早不亮了,只剩个“更”字在风里一闪一闪。
卷闸门哗啦拉开,暖烘烘的灯光裹着股子新烤面包香扑出来。
林华跨进去,塑料门帘撞得叮当乱响。货架擦得锃亮,散装饼干都拿密封罐装着,老抽瓶子整整齐齐码成方阵,墙角啤酒箱摞得四棱见角。
玻璃罐里的红糖没半点结块,还搁了防潮纸。“咋样?”江森踢开门口最后粒小石子,“别看地儿小,吃的用的贼拉全乎!二楼收拾得板板正正,新床垫子软和得能陷进去!”
他抬手拍了拍叠成豆腐块的卫生纸,愣是没拍起半点灰,“走!上去美美睡一觉,好好缓乏!”
江森反手把卷闸门哗啦拉下锁死,铁栓“咔嗒”扣上的声响在空荡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扯着林华的胳膊就往楼梯拽,塑料拖鞋踢踏踢踏响。二楼过道扫得干干净净,就是墙皮掉了几块,露出底下泛黄的旧报纸。
“就这间!”江森推开最里头的门,灯泡晃悠悠亮起。床上叠着套衬衫西裤,蓝白条纹衬衫还带着折痕。
“跟我身上这套差不多码,”他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衬衫下摆,“超市进的货,料子摸着还行。要是穿着紧巴,明儿再给你换。”
窗台上摆着新牙刷和半块雕牌肥皂,水珠顺着塑料袋往下滴,“毛巾挂门后了,热水壶里有刚烧的水,要是想洗澡我给你烧锅热水。”
林华冲江森摆摆手,一屁股栽倒在床上,弹簧床垫被压得“吱呀”直叫。
他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水渍,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江森挠挠头,把新毛巾往门后又挂正了些:“行,那你先眯一觉,饭点我上来叫你。”塑料拖鞋踢踏声渐渐远去,房门合上的瞬间,林华翻了个身,脸埋进带着阳光味的枕头里。
林华盯着墙上贴的旧报纸碎片,杨母纳鞋底的模样、监狱铁窗外的天空、坟前摇晃的野草,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打转。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慢慢沉下来,攥着被角的手指也松了劲,终于在三年来头一回,睡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