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祁宿翰笑着向人群挥手,袖口滑落时,白舒爻看见他小臂上淡淡的青色血管,和自己批改作业到凌晨时的模样惊人地相似。几个女生发出压抑的尖叫,陈小雨攥着笔记本的手都在发抖,林小夏偷偷把藏在袖口里的祁宿翰同款手链往外扯了扯。
白舒爻眯起眼睛,镜片后的目光充满审视。他看着祁宿翰弯腰与学生击掌时扬起的发梢,注意到他指尖的半月牙泛着健康的粉色,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
那是常年弹吉他留下的习惯。礼堂穹顶的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在祁宿翰睫毛投下细碎阴影,他用低沉而真挚的声音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我刚进剧组的时候,只能演一些连台词都没有的龙套角色。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化妆,在片场一等就是一整天。有一次,我在雪地里躺了三个小时,就为了一个只有三秒的镜头。
台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掌声中,白舒爻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他将祁宿翰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字迹比平时备课还要工整,心里却暗自怀疑这些故事的真实性。他翻到笔记本前页,那里贴着从《星光周刊》剪下来的报道,标题是
祁宿翰:从龙套到顶流的十年蜕变,内容与此刻的讲述如出一辙。
那场戏我发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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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导演说‘能坚持就拍’,我就咬着牙挺过去了。
祁宿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白舒爻却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红绳,铃铛始终沉默着没有发出声响,后来导演夸我敬业,说‘这孩子眼里有光’。可你们知道吗
他忽然弯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那道光,不过是雪地上的反光而已。
分享会结束后,白舒爻穿过围着祁宿翰要签名的学生,拦住了他。林小夏举着的数学试卷上,祁宿翰刚签完的
加油
二字还带着墨香,笔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的飞白像极了他舞台上甩袖的弧度。白舒爻瞥见祁宿翰递笔的手指关节处结着薄茧,那是长期握剑拍戏留下的痕迹,可偏见让他视而不见。
祁先生的台词功底确实精湛,
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钢笔水,带着刺骨的冷意,这些情节在《星光周刊》第三十二期出现过。
祁宿翰的笑容瞬间凝固,琥珀色瞳孔泛起冷意,仿佛结了一层冰:白老师的记忆力倒是适合当娱记。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白舒爻这才发现他后颈有道新鲜的擦伤,伤口周围还泛着红,边缘粘着细小的草屑,你觉得所有苦难都是剧本
学校不是综艺录制现场。
白舒爻将笔记本重重拍在一旁讲台上,纸张撞击声惊得几个路过的学生驻足。他看着祁宿翰耳后的疤痕在阳光下忽明忽暗,想起上周三凌晨三点,自己背着因为模仿偶像节食而低血糖昏迷的女生往校医室跑的场景,语气愈发严厉,学生需要的是真实,不是精心包装的励志童话。您知道有学生为了模仿偶像节食住院吗
祁宿翰后退半步,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有惊讶,有愧疚,还有白舒爻读不懂的痛楚。他弯腰捡起被震落在地的钢笔,金属笔帽上刻着
优秀教师
的字样,边缘因为长期握持而发亮:白老师,您对‘真实’的定义,是不是太狭隘了
他的拇指摩挲着笔帽上的刻字,忽然轻笑一声,您以为只有课堂上的公式才是真实可我在片场被导演骂‘滚出去’的时候,在后台吃冷掉的盒饭的时候,在深夜背台词背到流鼻血的时候,那些真实,您的学生能看见吗
他转身时,白舒爻听见他低声说了句
迂腐,尾音被秋风扯得细碎,却像根刺,扎进了他一直坚守的教育理想里。阳光穿过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