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到底,靠女子供着的寒门郎,再好也难登大雅之堂。
红绸如火,喧哗渐止。
顾清越站在原地。
他以为自己计算得极准——中举、娶贵女、进仕途,一步步完美无缺。
他以为沈韶光柔弱、沈如晏善良,皆可温和应对。
他从没想过,这两个女人,会一刀断他路。
数日后。
教坊司批文下达:沈韶光脱籍,转为良民。
坊间哗然,清倌脱身本就难得,更何况她还得了侯府田宅赠契,自此立户为韶氏。
沈韶光离京。
不告别,不回头。
她坐在车中,揭开帘子,看见远处官道边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姑娘,正被巡兵撵走。
她让车夫停下,从车上丢出一只小包袱,里头是几文铜钱和两块饼。
小姑娘扑过去,磕了三个头。
沈韶光没说话,只垂眸淡淡看她。
她从前也是这样的小姑娘。没人救,只能自己救自己。
车轮滚滚向南,驶向江南昭州。
她没爱过顾清越,没盼过谁救她,她从头到尾只信一个道理:
凭自己,才能活得漂亮。
同日,东宫。
太子萧止言站在回廊中,月色映他一身雪衣,手里那封退婚折子仍未收起。
他没问缘由,只道一句:她终于肯看清了。
皇后轻声道:你要娶她她刚退婚,风声正紧。
萧止言望着那方冷月,语气却极轻:
她不是退婚,她是在弃一根烂绳。
我不怕世人说她清冷无情。我喜欢的,就是她这种干脆。
三日后,朝堂上传一道奏折:
探花顾清越,因自请归乡任地方职,朝廷准。
顾清越那日回乡,未带妻未带礼,带着一身空回的讥讽。
其实早在那日他踏入花满楼,看到沈韶光向他递来茶水时,他就知道她不是为情来。
她笑着说:你若高中,赎我如何
他说:你若助我,我便为你赎身。
他们都知那是戏词。
她借他起名气,铺人脉,铺银子铺香饼;他借她之手入勋贵圈,走捷径入门第。
一个要自由,一个要权柄。
情从未在棋盘上。
沈如晏更不是。
她是忠勇侯的嫡女,是他通往朝堂的一座桥。他没爱过她,也没指望她爱他。
只是可惜——桥塌了。
顾清越不怒不惧,只是将三份文书叠整齐,拂拭干净墨角,对身旁旧仆吩咐:
准备车马,我要出京。
回乡。他轻声。
江南接他的旧友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只说:功名不稳,婚事有变。
没人再提他和侯府的佳话。
因为那佳话,一夜之间碎得干净。
昭州,盛夏。
清风拂过,荷花开了一整河。
沈韶光立在昭光社门前,衣袂轻拂,背后是一道雕着凤纹的红漆门匾,金字熠熠:
昭光。
取意明昭天下,赐光女子。
她今日身穿藕荷色直襟褙子,手执一卷账册,立在晨风中,眸光平稳清亮。
管事来报:姑娘,第一批人选到了,三十七人,八成是被休的,剩下是弃儿、落籍女、逃亡丫鬟。
技艺呢
会针线的九人,识字的五人,其余全是白板。
白板好。沈韶光淡淡道,白板才好落字。
她走进讲堂,众女齐跪,望着她的眼神或惧、或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