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包里的味道。他忽然转身,声音哽咽,钱英,当年那包平安结,我收到了。红绳我一直戴着,直到七三年发洪水,被冲走了。
钱英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个月整理旧物,发现藏在箱底的蓝围巾。围巾角上有块油渍,是1968年叶卫国在兵团抢修拖拉机时沾上的。她一直以为那包东西被退回了,原来,命运在时光里打了个结,让他们的牵挂,在岁月里兜兜转转,终究没能真正分开。
百货大楼的广播响起《甜蜜蜜》,钱英蹲下身捡雪花膏盒,发现盒盖上的蝴蝶图案,竟和叶卫国当年画在飞机模型上的一模一样。女儿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爸爸说周末带我们去西郊公园看大象。
她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忽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原来有些爱,就像橱窗里的雪花膏,看得见摸得着,却早已不是当年的味道。而有些遗憾,就像腕上的疤痕,永远在那里,不疼,却永远提醒着,曾经有个人,在你生命里刻下过最深的印记。
第五章·暮年·中山公园的重逢(2005年·上海)
中山公园的紫藤开得正盛,钱英坐在轮椅上,看着李薇推着外孙女在花丛中跑。李建国五年前因肺癌去世,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老钱,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他。去见见吧,别让遗憾跟着你进棺材。
她摸着颈间的红绳,上面串着当年那个平安结的残片。去年整理李建国的遗物,在他枕头下发现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所有她给叶卫国写的信——原来当年邮局的人认识李建国,把退回的信都悄悄给了他。
外婆,你看那个爷爷,好像在看你!外孙女的话让钱英抬头,看见叶卫国站在紫藤架下,手里拿着本磨破封面的《飞鸟集》。他的背更驼了,却还是穿着藏青呢大衣,腕上戴着串木质手串,隐隐能看见当年的疤痕。
英英,终于等到你了。他走过来,声音比记忆中沙哑,却带着四十年来从未变过的温柔,周敏走了三年,临走前她说,去把你的遗憾补上吧,我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放下过她。
钱英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1965年图书馆的初遇。原来时光真的会把人磨成旧照片,却磨不掉记忆里的薄荷香。她颤抖着从包里拿出片压了四十年的梧桐叶,叶脉间的字迹依然清晰:英英,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亮的星。
叶卫国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半块融化又凝固的雪花膏,还有片同样泛黄的白桦树皮,上面刻着:等我,死也要回到你身边。他们相视而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像四十年前没说完的情话,在时光里终于找到了出口。
当年在五七干校,我收到你结婚的消息,把自己关在柴房三天。叶卫国轻轻握住她的手,布满老茧的掌心依然温暖,后来我想,只要你过得好,我怎样都行。直到去年在同学会上看见你,你扶着轮椅,头发白了一半,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在时光里,把自己熬成了对方的遗憾。
紫藤花落在他们肩上,像场迟到四十年的花雨。钱英忽然想起琼瑶的那句词: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原来最痛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在岁月的长河里,明明相爱,却只能看着对方在对岸,把思念熬成白发。
爷爷,奶奶,照相啦!外孙女举着数码相机跑过来,叶卫国笑着把钱英的手放进自己臂弯,就像四十年前在梧桐树下约定的那样。镜头按下的瞬间,阳光穿过紫藤,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仿佛回到1968年的深秋,那个说等我回来的少年,终于穿过时光的雾,握住了他心爱的姑娘的手。
相片洗出来那天,钱英把它夹在那本破旧的《飞鸟集》里。照片上,两个老人相视而笑,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身后的紫藤开得正好。她摸着照片上叶卫国腕上的疤痕,忽然明白:原来命运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