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诺猛地抬头,目光撞进墙上的矩形镜。镜中映出艾尔文左襟别着的警徽,却没有本该存在的倒影。他转身看向落地玻璃窗,自己的轮廓清晰映在晨光里,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灰度——那是张没有影子的剪影。
镜子在说谎。雷诺的指甲掐进掌心,十年前母亲葬礼上的怪事突然浮现:棺木落地时,所有
mourners
的影子都扭曲成舞裙形状,唯有他的影子像滩墨汁般融化在墓碑底座。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年轻警员举着证物袋闯入:刚接到报警,码头仓库发现具女尸,脚踝绑着……他突然噤声,喉结在苍白皮肤下滚动如垂死的蛾。
艾尔文扯开袋口,靛蓝色缎带卷着半片碎镜滑出。雷诺凑近时闻到海风带来的咸腥,混着某种馥郁的花香——那是过期的玫瑰香水,和地下祭坛的气味如出一辙。
第八个。雷诺听见自己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光谱本应只有七色,靛蓝属于光谱之外的……裂隙。他掏出烟盒,里面掉出张新纸条,字迹是他的笔迹,却毫无记忆:当影子学会吞咽自己的心脏,每个脚印都会盛开黑色的谎花
。
艾尔文的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表盘指针逆时针飞转,最终停在19:07——玛莎失踪的精确时间。雷诺注意到表盖内侧的M·H边缘渗着血丝,像被指甲抓挠过的伤口。
码头仓库的铁门上喷着新鲜的荧光漆,三条交叠的曲线缠绕着靛蓝色漩涡,宛如某种生物的胚胎。雷诺推开门时,镀锌屋顶漏下的雨水在地面汇成镜面,倒映出十二具悬挂的人体模型,每具模型都穿着不同色阶的舞裙,从白到紫的光谱中,靛蓝色格外刺目。
她在等我们。艾尔文的手电光扫过天花板,某根钢梁上垂着染血的足尖鞋,鞋尖红宝石映出晃动的光斑。雷诺突然想起母亲的排练录像,她总在单足立地时转动红宝石,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女尸呈芭蕾蹲姿靠在水泥柱旁,双手捧着半面镜子,镜面用睫毛膏写着Δ=λn。
雷诺认出那是光学公式,计算光在介质中的波长偏移。他触摸镜面时,指腹沾到淡青色粉末——那是舞台化妆用的定妆粉,十年前母亲常用的品牌。
折射率。艾尔文突然说,镜子是介质,地下祭坛的旋转楼梯可能是……光的隧道他踢开脚边的铁桶,里面装满褪色的缎带,最上层是条灰色缎带,不属于任何光谱颜色。
雷诺的袖扣突然发烫,天鹅浮雕的翅膀自动展开,露出藏在夹层的微型胶片。他们在仓库角落的放映机里找到适配的片轴,雪花屏过后,出现了年轻的伊莎贝拉。她穿着实验室白大褂,面前摆着七个试管,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
第七次实验,靛蓝溶液与舞者脑脊液发生荧光反应。母亲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当光谱出现裂隙,镜子会成为双向通道——我们能出去,它们也能进来。画面剧烈晃动,伊莎贝拉突然转身,对着镜头露出惊恐的表情,它们来了,带着螺旋的……
画面在此刻熔断,雷诺注意到母亲手腕内侧有相同的螺旋纹身,正在渗出荧光液体。艾尔文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飞掠,记下关键:光谱祭坛、折射率、双向通道、第七色之外的裂隙。
玛莎他们不是祭品。雷诺捏碎烟盒,滤嘴中掉出片干燥的玫瑰花瓣,是介质,用来校准光谱的活体棱镜。他抬头看向仓库天窗,云层正在聚集,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极了地下旋梯的滴血节奏。
艾尔文的手机突然震动,发来的现场照片让他瞳孔骤缩:停尸房的不锈钢台面上,用血迹画着相同的靛蓝漩涡,漩涡中心是枚带齿痕的臼齿——正是雷诺从玛莎口中捡到的那枚。
该回去了。雷诺转动袖扣,天鹅翅膀闭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