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们匆匆变卖了苏陵的福瑞祥绸缎铺,带着所剩无几的家产,狼狈逃回了乡下祖籍,对柳依依不闻不问,形同陌路。
孑然一身的柳依依,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昔日娇生惯养的绸缎铺小姐,如今却要为了生计而奔波。她辗转流落,最终到了扬州。凭借着对绸缎布料的一点浅薄认知,勉强在扬州城南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开了一间小小的绸缎摊子,聊以糊口。
岁月是最无情的刻刀。数年光阴倏忽而过。
我已官拜两淮盐运使,奉旨巡查扬州盐务。车马仪仗,浩浩荡荡,前呼后拥,威风八面。昔日苏陵城的穷秀才,如今已是手握一方大权,名震江南的封疆大吏。
在扬州巡查的间隙,我偶尔会换上便服,在城中随意走动,体察民情。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我行至一处略显破败的街巷。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吵闹之声,夹杂着女子的哭泣与男人的污言秽语。我微微蹙眉,示意随行的护卫上前查看。
片刻之后,护卫回报,说是有几个地痞流氓,在欺负一个摆摊的妇人,勒索钱财,动手动脚。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走上前去。
拨开围观的人群,我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地上,被几个地痞围在中间,衣衫不整,发髻散乱,满脸泪痕的妇人。
尽管她面容憔悴,布裙荆钗,眼角的细纹和粗糙的双手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柳依依。
她比数年前在京城时,更显苍老落魄。那双曾经澄澈的眼眸,如今盛满了惊恐、屈辱与麻木。
那几个地痞见我衣着不凡,气度沉稳,身后还跟着几名孔武有力的护卫,自知惹不起,便恶狠狠地瞪了柳依依一眼,撂下几句场面话,悻悻然散去了。
柳依依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整理着被撕扯的衣衫和头发。她低着头,不敢看我,只是不停地小声啜泣。
我站在她面前,沉默不语。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触及我的脸庞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她眼中的惊恐瞬间放大,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绝望。
萧……萧大人……她嘴唇颤抖,声音嘶哑干涩,几乎不成调。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没有半分波澜。眼前的这个女人,与我记忆中那个撑着桃花纸伞,笑声如银铃的少女,早已判若两人。岁月和生活的磋磨,已经将她身上所有的光彩都剥蚀殆尽,只剩下一具卑微而绝望的躯壳。
我没有与她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只是对身后的护卫淡淡吩咐了一句:知会扬州府,此地治安,当需整顿。
说罢,我转身离去,将她绝望而空洞的眼神,远远抛在身后。
数日后,我即将离开扬州,启程回京。柳依依却突然出现在我的下榻之处,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她形容枯槁,眼神黯淡,却强撑着一丝早已磨灭的尊严。
萧大人,她声音沙哑,民女……民女听说大人即将离扬,特来……特来送还一件旧物。
她打开木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那支我当年在苏陵街边随手买下,赠予她的碧玉簪。只是簪身似乎有裂痕,用丝线草草缠绕着,更显寒酸。或许是她口中的断簪。
此物……当年民女有眼无珠,未能珍惜。如今物归原主,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她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冷冷地看着那支玉簪,又看看她。
不必了。我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这支簪子,我早已不认得了。柳姑娘,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或失去的一切,皆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更与这支簪子无关。你好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