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梆声三下,惊起檐下宿鸟。他摸了摸裂开的衣袖,忽然想起前世导师说过的话:历史从不给弱者怜悯,却会给清醒者机会。指尖轻轻抚过墙上未干的舆图,在应天府位置画了个圈——这里,即将成为他的战场。
远处传来五更天的鸡鸣。陈渊吹灭油灯,黑暗中,墙上的线条却愈发清晰。他躺下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混着远处护城河的水声,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这一夜,他没有合眼,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府试的每一个细节,直到窗纸泛起鱼肚白,才终于露出一丝冷笑——李富贵,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金手指。
府试那日,陈渊特意换上补丁最显眼的襕衫,腰系碎玉,混在锦衣考生中格外扎眼。贡院高墙外的槐树叶簌簌落下,他踩过满地碎金,在考棚前接过题纸时,故意让指尖抖了抖——监考官王大人抬眼瞥他,目光在破袖口上停留片刻,嘴角掠过一丝嫌恶。
考题果然是《春秋·僖公篇》。陈渊摊开宣纸,墨块在砚台里磨出细腻的浆,却在写下春王正月时故意顿笔,将正字竖画拖得老长,形如蚯蚓。第三行《悯农》诗抄到四海无闲田时,竟错写成四海无良田,笔下歪斜不堪,活像学童涂鸦。
可惜了这县试第一。隔壁考棚传来窃笑。陈渊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李富贵的跟班张公子。那人昨日在学舍见过墙上舆图,此刻定以为自己胸无点墨,全靠运气进的考场。
日头偏西时,陈渊搁下狼毫,活动发麻的手腕。最后一页纸上,税改七策四个大字力透纸背,他蘸饱墨,写下第一句:夫民者,国之基也,基固则国宁,基摇则国危。笔锋陡然一转,从明初鱼鳞图册讲到土地兼并之弊,再到一条鞭法的雏形构想,字字如刀,直剖时弊。
王大人收卷时,目光扫过陈渊的试卷,先是眉头紧皱,待看到后半部分,瞳孔突然缩紧,手指捏着纸页发出簌簌轻响。陈渊起身时,故意让袖口拂过砚台,墨汁溅在王大人官服下摆,他慌忙赔罪,却在弯腰时瞥见对方腰间玉佩——正是昨夜在李富贵厢房见过的款式。
三日后放榜。应天府衙前人声鼎沸,陈渊站在榜下,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李富贵的名字歪歪扭扭挂在末位,而他的名字,端端正正列在榜首。
不可能!杀猪般的嚎叫从身后传来。李富贵挤开人群,胖脸涨得发紫,手指戳着榜单上的陈渊二字,指甲几乎抠破黄纸,他昨日卷子错漏百出,定是买通了考官!
人群顿时哗然。陈渊转身时,正看见王大人从衙内走出,额角沁着细汗。他向前半步,作揖道:李公子既说陈某舞弊,可有证据
你......你卷子前后笔迹不一!李富贵喘着粗气,折扇乱挥,定是换人代考!
哦陈渊挑眉,从袖中抽出半卷宣纸,这是陈某昨日草稿,不知李公子可识得此字他展开纸张,露出开头那几行歪斜的字迹,周围考生纷纷探头,有人低声道:确实一样......
这是苦肉计!李富贵忽然拔高声音,指向王大人,他与这穷酸秀才勾结,故意先抑后扬!此话一出,全场寂静,王大人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后退半步。
陈渊见状,心中冷笑。他早料到李富贵会狗急跳墙,却没料到竟会扯出王大人——看来这对主仆,早已慌了阵脚。他转身对着围观人群,朗声道:既然诸位怀疑陈某才学,陈某便现场默写《永乐大典》‘农政’卷片段,如何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永乐大典》成书不过数十年,多数卷帙藏于内府,民间难得一见,更遑论默写。李富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他清楚记得,父亲曾花三千两银子,才从宫里偷抄出半卷乐律篇。
陈渊从容取过笔墨,宣纸在风中展开。前世他研究过《大典》残卷影印本,此刻闭目回忆,指尖却如有神助,开篇农者,天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