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他知道,有些东西即将改变——如同秦淮河水,一旦决堤,便再无回头之路。
乡试第二场,贡院号舍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陈渊握着毛笔的指尖微微发黏,案头的凉茶早已凉透,却无人敢去添水——昨日巳时三刻,左邻号舍的考生突然口吐白沫倒地,监考立刻锁了号栅,整座贡院如被扔进冰窟。
咳......咳咳......斜后方传来压抑的咳嗽。陈渊转头,看见一个清瘦书生正用袖口捂着嘴,面色潮红如涂丹砂,脖颈间隐约有红疹蔓延。他心中一凛,这症状与前世见过的猩红热极为相似,而号舍密不透风,正是传染病的温床。
大人!有人染病!他拍响号板。巡场考官匆匆赶来,却在看见考生红疹时连连后退:闭紧门窗,不许声张!陈渊皱眉,瞥见对方腰间挂着李氏商行的双鱼佩饰——又是李家的人。
申时初刻,已有七名考生昏迷。陈渊扯下腰带,蘸着凉茶在宣纸上写下隔离、通风、淡盐水漱口九字,卷成纸团抛向主考棚。片刻后,主考官阴沉着脸走来:陈渊,你可知扰乱科场是何罪
学生只知人命关天。陈渊直视对方,若再拖延,恐成大疫,届时满场考生皆难幸免。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李大人想必也不想,让这贡院变成第二个应天府西巷吧
主考官瞳孔骤缩。去年西巷爆发痘疫,死了三十余人,事后查出是李富贵强占民房囤货所致。他拂袖而去,片刻后,号舍木窗次第打开,新鲜空气卷着雨丝涌入,陈渊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干呕声——那是考生们在按他的法子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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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陈渊被单独带入主考棚。主考官李邦彦居中而坐,指间转着一枚翡翠扳指,正是李富贵昨日在醉仙居把玩之物。陈解元果然急公好义。李邦彦似笑非笑,不过本官听说,你方才在号舍调配药汤,用的是......青霉素
此言一出,棚内气氛骤冷。陈渊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学生只是依《千金方》改良了忍冬藤煎剂,大人何出此言他早知古代无青霉素之名,却故意在熬药时加入发酵的米浆——那是他从《天工开物》中查到的土法提取抗生素手段。
李邦彦敲了敲桌面,侍从端上一碗黑汤:听闻此药奇效,本官特意备了一碗,还请陈解元先试药。
碗中汤药泛着古怪的酸腐味,陈渊扫过碗沿细微的褐色沉淀,心中明了——这是加了巴豆的毒汤,若他拒绝,便坐实妖言惑众之罪。他伸手接过,却在入口前突然呛咳,汤汁泼在桌案上,竟将木纹腐蚀出斑驳痕迹。
大人这药......他抹了把嘴角,怕是比疫病更致命吧
李邦彦脸色剧变,拍案而起:你敢污蔑本官!话音未落,棚外突然传来喧哗,几个考生被架了进来,其中一人扯着李邦彦的官服大喊:他袖口有李氏商行的绣纹!方才想往我们药里掺东西!
陈渊定睛望去,只见那考生手中攥着半片衣袖,双鱼纹样刺目至极。李邦彦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药罐,陈渊趁机扫过他腰间玉佩——果然刻着与杀手、周大人相同的双鱼纹。
夜雨渐急时,陈渊被允许提前离场。他撑着破伞走过贡院角门,看见墙角蜷缩着个小吏,怀里抱着个油纸包瑟瑟发抖。陈......陈解元......小吏哆哆嗦嗦递过纸包,李大人说,让您忘了今晚的事......
油纸包打开,竟是五锭雪花银,底下压着张纸条,写着明日子时,城西破庙。陈渊冷笑,将银子塞进小吏怀中:劳烦回复李大人,陈某明日必到。转身时,他故意将半片衣袖留在墙角——那是从中毒考生身上撕下来的,袖口绣着的双鱼纹,此刻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
子时三刻,破庙屋檐下雨水如帘。陈渊摸黑绕过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