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亲,才疑心于她。
够了!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厉声呵斥我。
来人,把小姐带去看病。
2
上元节过后,寒意料峭,对于盛京来说这只是漫长冬日的开始。
父亲派人把我送上了马车,马车驶过平坦开阔的官道,又进入了逼仄的窄道。途中,我昏昏沉沉地醒了好几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切都归于寂静。
马车平稳下来,我再睁开眼,已经躺在了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窗外风雪呜鸣。
樱儿……
我扶着门,回应我的是无限的寂静……
雪粒子透过窗户砸在我身上,腕骨处还残留着父亲掌心的温度,仿佛他还握着我的手说阿芜是爹爹最疼的女儿。
山下传来爆竹声,新桃换了旧符,正如我这个丞相府的旧人也被丢在山上。
大小姐,丞相吩咐了,您得了天花,得在庄子上静养,以免……他顿了顿,以免感染了若蘅小姐和夫人。
侍卫从门口进来,放下了一个食盒,便驾着马车走了。
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风雪卷走我最后的呜咽。
风寒不足以治人性命,可拖着不管,也会酿成大病,尤其现在寒冬腊月,此处屋子连个暖炉都没有。
裹在被子里,每块皮肤都像剥了皮撒盐下去,动辄更甚。
我蜷缩在陋席上第四日,指甲缝里结着咳出的血痂。芸娘破门而入时,我正喝着雪水充饥。
他们竟连炭盆和吃食都不给!她双眼红肿,褪下棉袄裹住我,小姐别怕,老奴来了,我带你去治病……
她是我的奶娘,是丞相府为数不多对我真心的人。
那是我泪流干了之后,再度哭泣。
我躺在芸娘怀里,我还有娘,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可芸娘刚把我背出屋子,她便被人一剑刺倒在雪地里。
刀光比雪色更冷。
一抹妖艳的红踩着地上的血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满脸讥讽。
清芜姐姐,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
我抱着芸娘的身体,因为高烧后嗓子发哑哭不出一点声音,我狼狈地爬过去求她,求她放过芸娘。
陈若蘅很满意我的动作,她递给我一杯酒。
姐姐,只要你喝了这杯酒我就放过她。
鹤顶红,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我死吗反正我困在这庄子无人照看也迟早要死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诬陷我
噗嗤!
她盯着我笑出了声,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姐姐,你在这里这么多天都想不明白吗父亲若是真的信你,为何不请个太医为你诊治而是直接把你丢到这山上来
你啊,就是太蠢,太相信别人了。
还有,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求我。
她捏着我的脸,将毒酒灌进了我的嘴里。
你死了,丞相府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包括你的爱……
北朝永朔十七年冬,大雪日,陈清芜死了。
死在了无人问津的庄子里,覆盖在她身上的只有一件染上血色的鹅黄色大氅。
这世间的伦常,命运的本质就是流动与变化。
庄子说过: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谁都捕捉不了命运的瞬息。
大雪褪去,翠谷卷着寒烟升起时,山中饿狼路过了庄子,它们将我的尸体蚕食殆尽。
可怜的狼,却不知,我原满身的毒,希望那些饿狼扛得过这刺骨的寒冬,也扛得住这鹤顶红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