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入市行
。
她还在这里。又撑过了一天。
她在这里待了三十多天。
有吃有喝,虽然不多。有时得抢,抢不到就少吃一点。
米饭总是半凉的,菜是咸的,汤很稀,有时只有一点油星在水面漂着,但b山洞里的根j与昆虫好太多了。这里的东西不会让她吐,也不会让她发烧。
每隔五天可以洗一次澡。
其实就是一桶水,人轮着往身上泼,再拿旧布擦乾。水冷得像从井底舀上来的石头味,但她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那是这地方难得的「乾净时刻」。
有时她会站在角落,看那些水从自己身上流下去,灰se的、脏的,最後都渗进地缝里,不再回来。
她还是不说话。也没人指使她说话。
这里的人来来去去,有的过几天就不见了,有的会留下来更久。她不记名字,只记得几张脸。
大家都知道什麽时候该排队,什麽时候该躲开管事的脚步,什麽时候该用最快的速度抢下那碗饭。
她也是一样,跟着别人做。
那天天气很好,日头刚升上墙角。
有人一早就过来吆喝,让人全都出来排队。
她和其他人一样,被人从房里推着走出来,站到院子中间,按身高与年纪排成两列。
她不知道为什麽要站着。但她看别人站了,她就跟着站了。
总是一脸臭的管事来了,手里拿着一块板子,边走边骂。
谁没站直,就一板子拍过去,总是拍pgu。
有个少年歪着头没理会,被拍得往前踉跄一步,随即缩回去重新站好。
「站直!头发拨开!把脸给我亮出来!牙齿张嘴,看清楚没蛀没缺!」
老板一边吼,一边走过每个人身前,像是在挑货,目光快速又不耐烦。
她站在队列中,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麽。
但她不想被打,她不喜欢被打的感觉。
所以当她看到别人拨开头发,她也拨开;看到有人张开嘴,她也跟着张开。牙齿乾净与否她不知道,只知道要让人看到就行。
她学着他们的样子,不快,也不慢,不急,也不乱。
牙行门口,一名身形丰硕、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早早候在槛前,一身锦纹半新不旧的短袄紧勒着腹肚,走路时腰间玉佩晃得叮当响。
他两眼滴溜溜转,见那身穿青袄、步履稳重的妇人一脚踏入门内,立刻堆起满脸笑意迎上来,身子微躬,口气格外殷勤:
「哎呀哎呀,这不是阮府里的四娘吗?贵人今日驾临,小铺真是蓬荜生光、生光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拂去门槛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的笑意几乎挤出皱纹,语气里又敬又媚,活像一只肥滑的商鼈,拚命挤进对方袖口里讨好。
他说话声不大,语气却极热,双手拱得极低,连身後几个牙行夥计也跟着哈腰。
四娘只淡淡点头,不带多话,也不看他脸,只伸出一张细长的令牌,手腕微转,锋利的眼神扫过帐後一排屏风。
「你知道我来做什麽,免寒暄。」
老板连忙点头哈腰:
「知、知道,府里每年例挑的时辰到了,小的早备好了人选,年龄、来历、活口、手脚都清清楚楚,保您满意。」
他手指一摆,身後立刻有夥计拉开屏风,一排小姑娘与少年便被驱赶着站好队列。
四娘走得极慢,每一步几乎无声。她的眼,像是老鹰在挑谷中找石子,慢慢扫过一张张脸。
有人低头,有人偷瞄,也有几个见她不开口便赶紧抢着行礼开口叫人。这些反应她都习惯,只略看便走过。
直到她眼角余光掠过最角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