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肝区。手下触到的硬块让我浑身发冷: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周志强慢慢抽回手:上周活检确诊的,晚期。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已经转移到肺了。
工地嘈杂的机械声突然远去,我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上周不就是他第一次忘记给婆婆买降压药的那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志强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安全帽,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喘了半天: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这个儿科副主任请假陪我做化疗
他嘴角扯出个苦笑:雯雯,我们结婚八年,你连自己老公的体检报告都没看过一次。
这句话像记耳光甩在我脸上。我想起衣柜里那个消失的文件夹,想起他每次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上周夜班他打来电话说胃疼,而我只是敷衍地让他吃片奥美拉唑......
远处传来工头的吆喝声,周志强把安全帽扣在头上:我得去盯浇筑了,这个项目做完有笔奖金......
你疯了吗我抓住他风衣下摆,肝癌晚期还来工地
他轻轻掰开我的手指:妈的透析费,我的药费,还有......他顿了顿,以后你一个人生活的开销,总得有人赚。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背我上六楼的男人,如今连走路都要扶着钢筋。
手机突然震动,护士长发来消息:周医生,你婆婆刚才突然昏迷,CT显示脑出血,要立即手术。
我抬头想喊周志强,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钢筋森林里,只有那抹藏青色还在视野尽头晃动,像一面渐行渐远的旗。
第二章:病危通知书
婆婆的颅脑CT片夹在阅片灯上,那片触目惊心的出血灶像朵狰狞的花。我站在手术室门口,反复拨着周志强的电话,机械女声一遍遍提醒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周医生,家属签字...麻醉师递来知情同意书,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我就是家属。
钢笔悬在纸上,我突然发现紧急联系人那栏还写着周志强的名字。八年来我们互为彼此的紧急联系人,可现在他躺在哪个工地的板房里吐血,而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手机终于响了。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传来的却是陌生男声:是周志强家属吗他刚才在工地晕倒了...
送哪家医院了我抓起白大褂就往电梯跑。
没送医院。对方压低声音,他醒过来死活不让叫救护车,说输不起液...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周志强虚弱的骂声,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咳嗽。我死死攥着手机:地址发我,现在!
工地板房比我想象的还要简陋。铁皮墙透着风,角落里堆着沾满水泥的工具,周志强蜷缩在双层床的下铺,身上盖着那件藏青色风衣。
你来干什么...他试图坐起来,却疼得额头冒汗。我直接掀开风衣,他瘦骨嶙峋的腰腹间缠着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发褐。
伤口崩开了我伸手要解绷带,却被他按住。
他手心烫得吓人:妈怎么样了
在开颅。我强行拆开绷带,倒吸一口冷气——二十公分长的术后刀口红肿溃烂,缝线处正在渗脓,你术后感染了知不知道会要命的!
周志强突然笑了:早晚的事。他从枕头下摸出个药瓶,倒出两片止疼药干咽下去,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板房里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我盯着他喉结滚动,想起八年前婚礼上,他仰头喝交杯酒时喉结也是这样上下滑动。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啊,年轻到以为死亡只是个遥远的传说。
起来,去医院。我伸手扶他。
别闹。他轻轻推开我,工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