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针一线,把灵魂缝成永不褪色的标本。
佛堂外,三百株玫瑰正在晨露里舒展花瓣。每一片绯红的花瓣下,都埋着一粒黑色的种子——那是我用他的血和我的泪浇灌的,名叫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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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刺扎进指甲缝时,我正用银镊子替阿砚剔除膝头的腐肉。他侧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石桌上,脊背弓成苍白的桥,任由我用浸过盐水的纱布擦拭伤口——那些被我用碎瓷片划开的十字形伤痕,此刻正渗出淡粉色的组织液,混着花瓣上的露水,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成某种诡异的图腾。
知道为什么选玫瑰吗我将染血的镊子扔进铜盆,水面荡起细碎的涟漪,映出他锁骨下方新纹的蝶形刺青,因为它的刺要扎进肉里三毫米,才会同时尝到痛与甜。
阿砚偏过头,左眼白纱下的睫毛轻颤。他咬着浸过麻药的布条,却仍在笑,喉间发出含混的气音,像濒死的蝉在振翅。我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剖开肋骨捧心脏,于是放下镊子,伸手按在他胸口——那里有我去年用烧红的香灰烫出的蝴蝶印记,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疼吗我捏住他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一朵带刺的玫瑰塞进他齿间,可你看,这花在你嘴里开得多好看。
他闭上眼,任由花瓣刺破舌尖。鲜血顺着玫瑰茎秆流到我手腕,与腕间的指骨佛珠缠绕成腥甜的红绳。我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在后山遇见的捕蝶人——他用竹针扎穿蝶翼,却对着垂死的蝴蝶说这是为了让你永远停在最美的时刻。
施主可曾见过化蛹的蚕他突然开口,玫瑰从口中滑落,沾着血的花瓣贴在我手背上,它们把自己困在黑暗里,用丝线一寸寸勒紧身体,直到再也分不清是在织茧还是在自缢。
铜盆里的血水突然泛起涟漪,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尖正在发抖。阿砚的右眼忽然睁开,那抹深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扭曲的脸,以及我身后佛龛上供奉的——用他师父头骨雕刻的欢喜佛。
你怕我死。他抬起手,尽管腕间的银链限制了动作,还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耳垂上的碎钻,就像怕烛火熄灭后,只剩自己对着影子跳舞。
我猛地抓住他手腕,将那枚嵌着碎骨的银戒狠狠按进他伤口。他闷哼一声,却趁我不备,用染血的舌尖舔过我指节——那里有他去年咬出的牙印,至今仍留着淡淡的疤痕。
十年前你在破庙救的那只麻雀,后来怎么死的他的声音轻得像花瓣飘落,是不是等你用金线给它编完牢笼,它就把自己的喙撞得血肉模糊,直到能吞下一截铁丝
铜盆当啷落地,惊飞了檐下正在筑巢的燕子。我瞪着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香炉里发现的碎纸——那是从他袈裟里掉出的医书,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圈着创伤性依恋的段落,旁边写着小字:如飞蛾投火,明知灼身仍振翅不止。
你以为自己在驯化我我抓起桌上的金剪刀,抵在他喉结上,锋利的刀刃割开一层薄皮,渗出的血珠像红宝石般滚落,其实是我在养一只会咬人的金丝雀,看它明明被拔了舌头,却还能唱出让我心软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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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我绣着并蒂莲的袖口。他抬起被锁链束缚的手,替我拂开额前的碎发,指尖掠过我眉骨处的旧疤——那是小时候为了护他,被叛军刀刃划伤的。
知道为什么佛堂的长明灯总被风吹灭吗他气息灼热,喷在我耳垂上,因为风知道,有些光不该被关在玻璃罩里,就像有些蝶......
够了!我挥开他的手,剪刀划破他脸颊,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新月形的伤口,今天要给你换的药,是用玫瑰汁和着人血调的。听说这样的药敷在伤口上,结痂后会留下粉红色的蝶形瘢痕——就像你第一次为我杀人时,溅在僧袍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