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血沫,在玫瑰丛中震落一片花瓣。我看着他笑到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那年山寺的梅花开了,他摘了一朵别在我发间,说愿施主今后所见皆为良善。
而现在,他发间别着的是我用荆棘编的花环,每一根刺都扎进头皮,渗出的血珠滴在佛前的蒲团上,像极了被踩碎的蝶翼。
来,张嘴。我举起盛满玫瑰血药的汤匙,喝了这个,你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就像那些被我做成标本的蝴蝶,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挣扎。
他却张开嘴,不是迎接汤匙,而是轻轻含住我的指尖。我感受到他舌尖的温度,以及牙齿轻轻合拢时的力度——那力度刚好能让我想起,十年前他替我吸出毒血时的小心翼翼,又不至于真的咬断我的手指。
施主可曾听过‘慈悲刃’他松开我,血从嘴角滑落,在锁骨的蝶形刺青上晕开,用慈悲做刀刃,剖开的从来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心脏。
玫瑰园深处传来夜莺的啼鸣,听上去像在笑。我忽然将整碗药泼在他脸上,看着血色顺着他脖颈流进衣领,在苍白的皮肤下勾勒出血管的轮廓。他闭着眼,任由药汁混着血水流进嘴里,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某种甘美的毒。
明天起,你就睡在玫瑰丛里。我捡起地上的银链,绕着他脖颈缠了三圈,每根玫瑰刺都会替我看着你,要是你敢让它们枯萎......
我知道。他打断我,右眼忽然闪过狡黠的光,就像你不敢让我真的死掉——因为我们都是被神抛弃的提线木偶,断了线就只能摔进泥里,再也跳不出这出叫‘善恶’的戏。
晨露从玫瑰花瓣上坠落,滴在我们交叠的手上。我望着他脸上的血与药汁,忽然想起捕蝶人说过的话:最美的标本,从来不是活着的蝴蝶,是它们翅膀还没僵硬时,就被钉在木板上的瞬间。
或许他说得对。我们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小沙弥与孤女,而是两具裹着血肉的茧,在彼此的阴影里慢慢孵化成最狰狞的模样——他用慈悲做刀,我用杀意做茧,却都在等同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春天。
佛堂的钟声响了,惊起一片尘埃。我替他系紧银链时,发现他腕间的红绳已经渗进皮肉,竟与我的经血融为一体,成了永远摘不掉的胎记。
阿砚。我在他耳边低语,闻着他身上混合着檀香与血腥的味道,你说要是把我们的血混在一起种玫瑰,会不会开出能让人发疯的花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被锁链束缚的手,轻轻握住我手腕上的佛珠——那串用他师父指骨磨成的珠子,此刻正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那年冬天他递给我的、用来暖手的佛珠。
玫瑰园里,三百株玫瑰正在吸食晨露。而我们,正在吸食彼此的灵魂,用最残忍的方式,续写着连佛都不愿翻阅的往生咒。
3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时,我正在用银簪挑开阿砚后颈的结痂。那些被我刻下的囚字疤痕经过三年浸泡,早已变成半透明的粉斑,在烛火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他趴在渗着霉斑的经书上,脊背随着呼吸起伏,像极了佛龛里那尊被虫蛀空的菩萨像。
知道为什么总在雨夜给你换药吗我将浸过罂粟汁的纱布按在伤口上,听他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因为雨声能盖住骨头错位的声音,就像梵音能盖住杀人的咒语。
阿砚忽然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痛,而是后颈的指尖触到了某个硬物——那是三年前我嵌进他颈椎的银蝶,据说蝶翼展开时能割断人的发声韧带。他偏过头,右眼在阴影里闪着微光,望向佛堂角落积灰的古琴——琴弦早已被我换成了钢丝,每一根都缠着他七位师兄的头发。
施主可还记得,第一次听见琴音时的模样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像从井底浮上来的气泡,你缩在藏经阁角落,怀里抱着偷来的《往生咒》,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