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
十年前逼签协议的录音还在,
王秀芬那句三千块夹杂电流声,和车里的山歌磁带混成古怪的和声。
真吃菌子火锅
周磊瞥见后视镜里渐远的校碑,
不怕我下毒
你又不是老林家。
林昭阳摇下车窗,山风灌进来吹散额前碎发。
远处新架的输电线划过春梅的荒坟,像给黄土包系了条银腰带。
当晚扶贫办庆功宴上,林昭阳把判决书复印件垫在酸菜鱼底下。
油渍晕开林晓夏三个字时,周磊递来新刻的校长印章:
林昭阳,这名字敞亮。
光够用就行。
她蘸印泥按在聘书上,红圈套住昭阳二字,像给过去的自己钉棺材。
散场时大雨倾盆,周磊把伞塞给她:
校舍排水系统得重做,雨季要塌。
塌不了。
林昭阳踩进泥水里,
地基里浇了春梅坟前的土,比水泥硬。
路灯把两人影子投在新建的校墙上,
那些女子入学率100%的标语还滴着油漆。
林昭阳摸到银镯内侧的刻痕,突然笑出声:
自救者天救你咋不刻人定胜天
怕你当真。
周磊踩灭烟头,
有些光,照着脚下三尺就够了。
雨停了,早市卖菌子的吆喝荡进山沟。
林昭阳站在校门口,看第一缕阳光爬上缺笔的石碑。
她摸出老年机删光所有录音,包括王秀芬临终那句给口饭吧。
课铃惊飞一群麻雀,穿补丁校服的女孩们涌进教室。
林昭阳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菌干,想起十四岁那个暴雨夜。
现在她终于能把毒菌残渣,和春梅的遗书一起埋进校碑底下。
周磊的吉普车消失在盘山路尽头,排气筒黑烟混进晨雾。
林昭阳把银镯转了个圈,刻字朝内贴住脉搏。
山风卷着新课本的油墨香掠过操场,
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终于被读书声撕得稀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