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隐疑深
上画册,冲杨佑假笑:“师兄疼得紧,给他找点乐子分分神。”
床榻传来一声闷响,似是陈冲急欲辩解却牵动伤处,反将太医刚按住的药巾震落半截。
杨佑拖长音调,眼神促狭:“孤可以赏他几个美人,保证比画上的生动解乏。”
“小兔崽子,再记嘴跑马车,信不信让你拉着石磨记院子转?”
我拧住他的耳朵往外拽,秀儿进来要拿包袱,却被我挥手制止,只让她取了龙渊剑。
月照宫垣,银辉淌过琉璃瓦。
檐下铁马在夜风中叮当,像是阵亡将士未散的魂灵轻叩甲胄。
月光明灭间,宫人们提着灯笼疾步而过。
我与杨佑步入正殿时,突厥五万铁骑已化作战报上的朱批:
溃如蚁穴,望风而逃。
“八百里加急明日抵京。”
杨佑眉梢跳动着灯火,仿佛已看见长安的宫门,“姑母的功劳,足够换我阿娘降阶相迎,亲自为您执一回金盏。”
“这些都是臣女应该让的。”
我话音未落,刘政会掀帐而入,铁甲上凝着紫黑的血痂。
他先向杨佑行过君臣礼,转而对我抱拳大笑,“郎君此计,当居首功!”
我似笑非笑地问:“将军揪住了弥勒教的尾巴?”
“瓮城里的逆贼尸L,心口皆有弥勒佛印。”
刘政会突然攥拳,指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根据这个线索查验宫中所有男子,刚斩了泄露殿下行踪的内鬼。”
顿了顿,忽然盯住我的衣领,“为了殿下安危,小郎君也该……”
杨佑顽劣地笑了笑,“将军有所不知,这位并非男儿,而是唐国公嫡女。”
刘政会虎目圆睁,愣了片刻后抱拳深躬,“李娘子英姿飒飒,胜过万千儿郎,请恕刘某眼拙,竟被表象所蒙。”
“将军折煞晚辈,岂敢当此盛誉。”
我随手摘下束带,青丝如瀑垂落,“三年前,您凿穿突厥大营的雄风,晚辈至今记忆犹新。”
他猛地抬头,“你怎知晓?”
我挠挠后脑勺,“那日突厥粮仓的大火,是我和师兄亲手点的。”
“好!太好了,果然虎父无犬女。”
刘政会抚掌大笑,胡须抖得就像风中战旗,“我闺女嫁不得你,不如拜你为义姊!”
我:“……”
“那查验令兄?”
“小女亲自来。”
太医的脚步声恰在此时响起。
听闻陈冲无碍,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定,回到房间时发现人去床空。
掌心按上去,被褥余温犹在。
他走了。
案头留的信笺墨痕犹湿,字字皆是师命难违,可句里行间藏着的,分明是仓皇遁走的借口。
“主子,要追吗?”
秀儿捧着衣裳立在门边。
“不必了。”
我拎起被翻过的行囊,摆好被动过的礼盒,“塞北到江南万里之遥,他既选了这条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陈郎君不辞而别,真让人捉摸不透。”
秀儿轻叹。
帮我梳洗完毕,又为我换上女儿装。
铜镜里红色翻涌,恍若昨夜未熄的战火。
杨佑执意相送,少年的眼里闪着微妙的光,“姑母此番回京,陛下必有重赏!”
晨雾漫过城门时,突厥使者的马车轧过染血的青石,狼头帘帷被风掀起刹那,狗头军师的脸一闪而过。
我拇指轻推剑格,寒光出鞘三寸,映出唇角一抹冷弧。
来日诰命文书上的朱砂,该先用谁的血来调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