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青楼里卖笑的贱命,三岁被卖,十岁学舞,十五岁开苞,从此脂粉为甲,胭脂作命。
有人说我弹得一手好琴,音准、气韵、意境都有,若出教坊,定能入宫。
我笑笑。
我见过太多男人,醉时说要带我出楼,醒来却让人拔我簪花;
有人说爱我,其实想捏碎我;
有人说怜我,不过是想踩着我,捧别人上位。
直到那一日,他来了。
那年初春,雨落黄泥,他穿一袭旧青衫,冷眼坐在角落抄诗,茶凉三盏也不看我一眼。
我偏起了心思。
我不知自己是动了真心,还是只是想从他身上找一点干净。
后来我才知,他并不干净。
他是被斩名除籍的王府义子,被朝堂权贵亲手打断骨,扔进泥里活埋的人。
他要杀的人,是朝中权臣;他要翻的,是庙堂龙椅。
而我,也终于有了恨。
那一夜,恩客撕了我娘留下的簪花图,踩在脚下笑说:贱种就是贱命。
我跪在血里,看他走来,声音低哑如梦:你想不想,换个活法
我笑了,笑得像在唱曲儿:只要你肯翻天,我便陪你点火。
谁说贱命不能翻身我们偏要从泥里爬出来,笑着收债。
1.
春灯初上,绣春楼灯火照影,花影妖娆。可堂中却冷得像雪落。
我跪在地上,发髻凌乱,手腕被死死拽住,指节发白。
还敢抢着替人倒酒你一个贱婢,也配碰侯爷的杯
说话的是王忠,郑侯身边最会看人下菜的狗。他扬手一个巴掌扇过来,打得我脸侧发麻,耳中嗡鸣。
周围是笑声,窃语,假装看不见的目光。
姑娘们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帮我。她们知道,绣春楼最忌的不是犯错,而是得罪了权贵的狗。
我低头不语,唇上血腥未退。王忠笑着踹了我一脚:再装哑巴信不信我叫人卸了你一口牙,看你还怎么唱
我撑着地想站,却正好撞上那青衫书生的目光。
他也跪着,衣衫有旧,袖口破损,眼角裂了个小口,红得渗人。
他面前的书卷被人撕碎丢进茶里,墨渍晕开了字,像他眼中的那团死火。
书生就是书生,酸得发臭还不肯学狗叫。王忠哼了一声,拔出短刀,抵在他脖颈上。
侯爷说了,今晚不跪,明早你娘坟地就给你铲平。
我看见他指节发颤。
可他还是没跪。
他只是缓缓抬头,声音低哑:我只跪天地君亲师,你不配。
空气像被刀切了一道,四周哗然。
王忠脸色一变,刀光一闪。
我跪行两步,扑过去抱住他脚踝,死死贴着地,低声道:爷息怒,是我冒犯,不关旁人,别脏了刀。
我知道这时不能讲理,只能求,求得住这一刀。
他脚下一顿,居高临下看我,冷笑:你倒护得紧。
我额头磕在青砖上,咚的一声,血瞬间沿鼻尖滚落地面。
就在我起身时,耳边响起那个书生的声音:你没必要为我。
我没回头,只把碎裂的发簪往袖里藏,手指抠着地砖缝:
不救你,我晚些也得死。
没人知道,我娘曾是宫中绣司礼女,替天家绣龙凤。生我那年,她留了一块朱砂玉佩,说:若你命长,这玉,或许能救你一回。
我命是贱,但不是白给人踩的。
我抬眼看那书生,他嘴角渗血,却仍直着背,一双眼沉如井水,映着灯火,冷而深。
他不问我是谁,不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