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中初见

    连续七天的暴雨让整个苏南小城变成了水城。老旧社区的排水系统不堪重负，积水已经漫到了膝盖深。宋小琳跪在积水中，双手紧紧攥着铁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穿着橙色的社区保洁制服，那颜色已经被污水浸染得发灰。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落，混合着汗水滑过她坚毅的脸庞。

    这该死的天气。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又弯下腰去掏下水道里的杂物。指甲缝里已经塞满了黑泥，手腕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她不在乎这些，二十年的保洁工作已经让她习惯了与污秽为伴。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公务车停在社区门口。周磊摇下车窗，烦躁地看着外面汪洋一片的街道。作为街道办的一名科员，他本该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却被派来这个老旧社区调研排水问题——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拍几张照片交差。

    这雨再不停，我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周磊对司机说，眉头紧锁。这位32岁的公务员，家境优渥，父亲是市里某部门的领导。从小锦衣玉食的他最讨厌这种泥泞肮脏的环境，更别提还要面对那些低效的基层工作人员。

    司机犹豫了一下：周科长，要不我们绕道走

    不行，调研点就在这里。周磊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再等等，雨小点就过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社区角落的一个身影吸引。那是一个女人，跪在水里，正徒手掏着堵塞的下水道。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与这肮脏的环境融为一体。周磊皱了皱眉——这种工作应该由专业的清洁工来做，而不是个人冒险。

    雨水越来越大，那个女人的工作服已经完全湿透，贴在她的身上。周磊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清洁工——社区雇佣的保洁员都穿着统一的雨衣。那么她是谁

    好奇心驱使他推开车门，踏入了齐膝深的污水中。水花溅起，打湿了他的锃亮皮鞋。他快步走向那个女人，每一步都陷在淤泥里。

    需要帮忙吗周磊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公务员特有的礼貌疏离。

    宋小琳猛地回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的眼睛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明亮，却也充满警惕。看到周磊锃亮的皮鞋和他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她的表情更加戒备了。

    不用。她简短地回答，继续手中的工作，习惯了。

    周磊愣了一下。这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客套的拒绝，而是带着某种尊严的坚持。他注意到她指甲缝里的黑泥，手背上被污水腐蚀的红斑，还有那件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橙色制服。

    我是街道的，来调研排水问题。周磊亮出身份，这种工作太危险了，你应该等专业人员来处理。

    宋小琳终于直起腰，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磊，目光在他锃亮的皮鞋和他试图保持干净的袖口上停留了一秒。

    专业人员她冷笑一声，上个月来检查的那个专业人员，站在边上拍了张照片就走了。积水淹了三天，老人孩子摔了十几个跟头。

    周磊感到一阵尴尬。他确实听说过这种形式主义的检查，但亲眼见到受害者还是第一次。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保洁员敢于直接指责上级部门的工作方式——这在他熟悉的官僚体系中是极其罕见的。

    我...我会记录这个问题。他有些慌乱地说，下意识摸向公文包里的笔记本。

    宋小琳看着他的动作，突然伸出手：给我你的手帕。

    周磊条件反射地递出手帕——一块洁白的亚麻手帕，边缘绣着精致的花纹。宋小琳却没有接，只是看着它。

    不用，习惯了。她重复道，然后低下头继续清理下水道，我这双手，脏得很。

    雨水模糊了周磊的视线。他看到她指甲缝里的黑泥，手背上粗糙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