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塔吊尖端,空无一物。
我的身份已经在文件里被抹除,但只要我还在现场,操作在继续,搅拌车在转,就没人能说我退出了项目。
只要这段桥墩成型了,就算流程里没我,他们也得回来找我。
他们不想让我出牌,我就偏要把整副牌摊在桌上。哪怕没人应牌,我也要让他们看见,牌还在,人在,工地在。
风吹过现场,一块临时标语牌啪地被吹翻,露出底下泛黄的旧字迹:
项目成败,责任到人。
我看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这一局,不是谁让我接盘,而是我要让他们——必须出手接我这一盘。
5
入夜前后
项目部变冷,是从打印机停了开始的。
早上八点半,我照常打开办公室门,像往常一样泡了杯廉价速溶,把昨天写了一半的节点进度更新打开准备补充。文档里,十四号段已进入第十六项流程。再往后走,就要进入材料结算和阶段预算申请。
那是项目里最敏感的地方。
可我刚点下打印,机器卡住了。白纸只吐出来三分之一,之后哼了一声死机。随后电话响起,是行政那边的通知:打印配额超标,本月暂不补充。
我没说话,合上笔记本。
这不是设备出问题,这是手被按住了。
我抬头看窗外,天阴得厉害,像要下雨。临时会议室门敞开着,走廊没人走动,连食堂方向也听不见锅碗声响。整个项目部像在故意避开我。
中午王副没来,一整天没露面。我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不回。隔壁办公室的人也不看我,连平常玩笑话最多的材料员小陈,都只是低头匆匆擦身而过。
沉默是最好的表态。没人敢靠近一块即将爆炸的雷。
下午三点半,甲方监理部门贴出一份内部通报:项目阶段性信息资料存在核验异议,暂停信息外发权限,待核查完成后恢复。
我名下的操作权限全部锁定。
与此同时,调度系统里,我的登录名被清空。账号还在,但没有职能。
我没有被辞退,没有被责令退出,也没有任何书面处理。只是在系统里,变成了一个空壳,一个不具备任何流程权的虚位。
这种处置方式,不动声色,却比解职更彻底。
我坐在办公室,喝着已经凉透的速溶咖啡,窗外雨终于下来了,豆大的水珠砸在阳台地砖上,像是给什么东西扣上句号。
我拨通了贺思齐的电话。
现在都锁了
嗯,你已经是‘无效行为人’。
我点点头:接下来是什么
让你耗,耗到你自己申请调离。他顿了顿,他们不会直接动你,动你就意味着承认这段流程曾经归你,他们宁可你自愿退出,这样历史可以写得干净些。
我没有应声。
但你干得太快,太准。你留下的节点流程痕迹太完整,删也删不掉,所以只能封你。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必须补完。
你手上还有什么
我打开抽屉,抽出那张老周找来的十四号段基础图纸,纸边已经卷起,图上用铅笔标记过的数字还留着些许手写压痕。
还有一场硬仗。我说。
那天晚上,整个项目部都空了。常驻的几位都被临时调去学习培训,办公室灯只亮了我这间,像一盏被遗漏的值班灯。
我坐在电脑前,敲下邮件:
因系统权限锁定,无法提交节点资料,现拟通过线下形式继续推进十四号段最后一项结构收口,请协助人员同步调配材料。
邮件发出,没有回复。
但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