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刚踉跄着站起一半,就被旁边那位年轻警官一把死死按住肩膀,重新重重地掼回地面!
老实点!年轻警官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锁住了关铭泽的手腕。手铐合拢时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脆响,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却显得无比清晰,如同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关铭泽彻底瘫软下去,像一袋被抽空的垃圾。他不再嘶吼,只是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璀璨却冰冷的水晶吊灯,脸上只剩下一种彻底认命的、行尸走肉般的灰败。他被两名警察从地上架了起来,双脚无力地拖沓着。在即将被带离的瞬间,他最后一次扭过头,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带着刻骨怨毒地剜了洛情一眼,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要将她永远钉在仇恨的柱子上。
洛情面无表情地迎接着那道目光。关铭泽被拖走时那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的背影,映在她深黑的瞳孔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十年的恨意,在此刻尘埃落定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那种焚毁一切的快意,反而像退潮后的沙滩,只留下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疲惫,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
警察带着关铭泽消失在旋转门后。刺耳的警笛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城市的喧嚣里。宴会厅里死寂依旧,但空气仿佛被抽空后又重新注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不适的凝滞感。所有人的目光都微妙地转向了风暴中心的另外两人——洛情和郁雾。
洛情站在原地,颈间的深灰色丝巾像一道优雅的封印,遮住了狼狈,也隔开了所有窥探。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玉石般的冷白。宴会厅璀璨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却无法温暖她分毫,反而衬得她像一尊冰封的雕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的炙烤,探究的、同情的、甚至可能带着某种隐秘快感的……胃里那阵熟悉的翻搅感又涌了上来,比红酒带来的黏腻感更令人作呕。
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的决然。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包括身旁几步之遥、手里还捏着那个U盘的郁雾。
她只是微微侧过身,将手中那杯早已冰冷的红酒,轻轻放在路过侍应生僵硬的托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然后,她挺直脊背,高跟鞋踩着光洁如镜的地面,在无数道目光的无声注视下,一步一步,朝着与关铭泽被带走时相反的方向,朝着宴会厅侧门通往酒店大堂的通道走去。黑色的裙摆划开凝滞的空气,背影挺直而孤绝,如同走向一片无人能及的雪域荒原。
高跟鞋踩在酒店厚实华贵的地毯上,吸音效果极好,将身后那片被惊扰的浮华彻底隔绝。宴会厅侧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洛情一直紧绷如弦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她快步穿过空旷安静、只亮着几盏壁灯的酒店长廊,脚下带起的微风拂过冰冷的小腿皮肤。
推开沉重的酒店大门,深秋夜晚的冷风带着湿意和城市特有的尘埃气息,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洛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裸露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寒意刺骨,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灼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没有走向酒店门口停着的那辆等待已久的黑色宾利。司机已经看到了她,正欲下车。洛情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朝着司机微微摇了摇头,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司机立刻会意,重新坐回了驾驶座,车窗缓缓升起。
洛情转身,高跟鞋踩在酒店门前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台阶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她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破碎而迷离的光影,车流在身旁呼啸而过,带着一种与己无关的匆忙。冷风灌进单薄的礼服裙,带走皮肤上最后一点温度,也吹乱了她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