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替月芙黎挡下的那致命一刀……那女人当时哭得撕心裂肺,颤抖的手死死按住他流血的伤口……那滚烫的泪水和绝望的眼神……
找!沉律一拳狠狠砸在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乱颤,墨汁泼洒开来,污了铺开的公文,像他此刻混乱污浊的心,给本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活要见人,死……那个死字哽在喉咙里,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尖锐刺痛,怎么也吐不完整。
他烦躁地挥退侍卫,书房里死寂一片。窗外的雪还在下,无声无息地覆盖着庭院,也试图覆盖某些呼之欲出的真相和早已溃烂的过往。
三年时光,足以让许多东西面目全非。
又是一年琼林宴。皇宫御苑,灯火煌煌,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酒香和脂粉的甜腻。衣香鬓影,冠盖云集,京中最煊赫的权贵名流皆汇聚于此。
沉律坐在席间,心不在焉。这三年来,他从未停止寻找沈玉亭,却始终杳无音信。月芙黎如愿成了侯府夫人,起初的温柔小意渐渐被骄纵和算计取代,府里再没有那个人影后,日子竟过得越发寡淡,甚至……令人窒息。此刻,月芙黎正依偎在他身侧,精心装扮过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与周围的女眷低声谈笑,那笑声听在沉律耳中,却莫名有些刺耳。
宴至酣处,觥筹交错。不知是谁起了兴,提议以岁寒为题,请各位才子佳人即兴赋诗或作画助兴。
岁寒一个清越温润的男声含着笑意响起,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喧哗,内子素爱此景,或可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那声音望去。
只见新科状元、如今已是天子近臣的楚淮安,正含笑看向他身侧的女子。他身姿挺拔如修竹,一身绯色官袍衬得面如冠玉,温雅清贵之气浑然天成。而他目光所落之处——
沉律手中的白玉酒杯,哐当一声,失手掉落在面前的矮几上。清冽的酒液泼洒出来,浸湿了他华贵的锦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
隔着流光溢彩的灯火和攒动的人影,他看到了一个几乎让他心跳骤停的身影。
楚淮安身侧的女子,穿着一袭天水碧的云锦宫装,衣料在灯火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乌发如云,只松松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斜簪一支莹润剔透的羊脂白玉簪,再无多余钗环。她微微垂着眼睫,侧脸的线条温婉沉静,如同上好的暖玉雕琢而成。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周身笼罩着一层沉淀下来的、令人心折的安然气度。灯火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如同落入了碎星。
是沈玉亭!
可这……这怎么会是沈玉亭!
那个被他弃如敝履、跪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卑微到尘埃里的冲喜新娘那个被滚烫药汁烫伤手背只会咬着唇默默流泪的可怜虫
眼前的女子,从容,娴雅,周身散发着一种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光华。她安静地坐在楚淮安身侧,微微侧首听他低语,唇边噙着一抹极淡、却真实温暖的笑意。那是沉律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过去的她,对着他时,只有小心翼翼的讨好、绝望的哀伤和死水般的沉寂。
楚淮安的声音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毫不掩饰的宠溺,清晰地传入沉律耳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鼓膜:玉亭,可愿一试
沈玉亭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好奇或期待的眼神,最终落回楚淮安脸上,轻轻颔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夫君有命,妾身自当尽力。
夫君……夫君!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沉律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撕裂了,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攥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