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痛楚来压制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名为嫉妒和悔恨的滔天巨浪。
宫人迅速在殿中铺开一张宽大的宣纸,奉上笔墨。
沈玉亭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案前。楚淮安亦含笑随侍在侧,亲自为她研墨,动作细致而温柔。
她执起一支玉管紫毫,凝神片刻。灯火映照着她沉静的侧颜,专注而美好。殿中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只见她皓腕悬腕,笔走龙蛇,没有丝毫犹豫。笔锋流转间,一株株傲骨铮铮的雪中寒梅便跃然纸上。墨色浓淡相宜,枝干虬劲如铁,花瓣却疏落清绝,仿佛能闻到那凛冽寒风中的一缕幽香。
题字亦是行云流水,一手清峻挺拔的簪花小楷: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历经霜雪、终绽清芬的孤高与坚韧。
好!好一个‘散作乾坤万里春’!皇帝率先抚掌赞叹,龙颜大悦,笔意清绝,诗境高远!楚爱卿,尊夫人真乃当世才女!赏!
殿内顿时一片附和赞誉之声,如同潮水般涌向殿中那对璧人。
楚夫人好才情!
这梅花画得,风骨尽显!
字也漂亮!诗也好!
沉律僵硬地坐在原地,如同置身冰窟。那些赞誉声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进他的耳朵。他看着沈玉亭在楚淮安温柔含笑的注视下,微微躬身谢恩,姿态落落大方。看着楚淮安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被墨汁沾到的发丝,动作亲昵而珍重。看着沈玉亭抬眸回望楚淮安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暖意……
那画面刺得他双目生疼,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擂击,闷痛得几乎窒息。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冲动攫住了他。什么理智,什么场合,什么侯爷的体面,全都被那汹涌的妒火烧成了灰烬!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面前的杯盏,酒水淋漓。在满殿惊愕的目光和月芙黎瞬间煞白的脸色中,他像一头失控的困兽,几步就冲到了殿中那对璧人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和酒气,瞬间笼罩了沈玉亭。
玉亭!沉律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和绝望,伸手就要去抓沈玉亭的手腕,跟我回去!当年的事……是我错了!你看清楚,是我!沉律!当年在破庙……
他的手尚未触及那片天水碧的衣袖,一道沉稳而充满保护意味的身影已悄然挡在了沈玉亭身前。
楚淮安脸上的温润笑意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不怒自威的冷峻。他并未看沉律,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如同寒潭,深不见底。他只是微微侧身,将沈玉亭完全护在自己身后,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沉侯爷,楚淮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窃窃私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请自重。
这三个字,如同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沉律脸上。
沉律的手僵在半空,抓了个空。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楚淮安身后的沈玉亭,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一丝动摇,一丝……对他的不忍。
然而,没有。
沈玉亭被楚淮安护在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沉律那张因激动和酒意而扭曲的脸,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恋、哀求、绝望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那沉寂,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冰冷,比最深沉的恨意还要令人绝望。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她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被脏东西沾染了清净的不适。随即,她抬起那只曾被药汁烫伤、如今却莹白如玉的手,轻轻拽了一下楚淮安绯色官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