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水道的地,从未干过。
只有出口附近,才会有这类水线终点。
我像疯了一样地爬过去,用刀撬开浮泥,露出一块金属盖板。
盖板上写着模糊的老字体:
电缆井
7
号
我看到了希望。
我咬紧牙,用最后一点力气将盖板推开。
一股冷风从上方扑下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
手脚并用,开始攀爬那条满是油泥的竖井。
双臂几乎断裂般疼,眼前冒金星,但我还是一寸一寸地往上爬。
爬到一半时,我的手滑了一下,整个人差点坠下。
就在那一瞬,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弟弟死前抓着我手说的那句你别像他们。
想起小褚在火光中低语他们找的不是我。
也想起第一天感染爆发时,我和上百个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人,在广场上等待救援,最后看到直升机飞走时那种——彻底被抛弃的目光。
我不想再做那种人了。
我撑着身体,爬出井口,跌进一片废土里。
日光刺眼,天空灰黄。
我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嘴里都是血和水,皮肤像被剥了一层。
风吹过我身体时,我甚至听到了滋滋的声音,那是酸液泡烂皮肤在蒸发。
我躺在那里,睁着眼,看着天空。
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笑了一声,声音微弱到像蚊子哼哼。
活着。
我又活过来了。
在我昏过去前,我听到了人声。
有人在靠近,有脚步踏在碎玻璃上。
然后,是一句压低的男声:
找到了,活的。
我来不及睁眼,只感觉有人蹲下来,翻了翻我的眼皮,贴了一张什么东西在我脖子上。
体温四十点七,有毒反应,但呼吸还在。
带走。
有人把我抬起来,甩上一个硬物的表面——像担架,又像冷藏板。
我想动,但动不了。
最后一秒,我听到一声低语。
别让他醒来。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还在老家那座破旧的房子里,厨房亮着昏黄的灯。
灶台上有一锅汤,汤里是脊骨和土豆,香得让我鼻子发酸。
弟弟坐在木凳上,晃着腿,脸蛋红扑扑的。
他回头看我,笑得像小时候那样:
哥,吃饭了。
我张口想回应,可嗓子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嗯声。
我走过去,却发现他身上穿着那天离开家时的那件破羽绒服,右肩上还沾着一块干涸的血迹。
他对我说:别怕,他们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谁
他没回答。
只是用筷子指了指锅里的汤。
我低头一看,汤里浮着一只熟悉的东西——
是我的军队识别牌。
我猛地抬头,发现弟弟的笑容开始扭曲,脸上的肉开始往下滑,露出苍白的骨头,眼睛变得灰白,嘴里咕哝一句:
你是免疫的,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还活得这么怕
你不是为了救我活下来的
那现在,你还在救谁
还是……只是为了不后悔
我张口要喊,但整个世界崩塌,梦境碎成黑水,瞬间把我吞没。
我醒来的时候,喉咙还是疼得像刀割,嘴唇干裂,全身像刚从泥潭里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