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一边倒,一边用一种近乎歌唱的、痴迷的语调,对着那黑暗的树根低声呢喃:
春生哥……喝吧……喝了就有力气了……
别怕黑……别怕冷……我在这儿呢……
快了……就快了……等树吃饱了……根扎透了……你就能回家了……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她的声音轻柔、缱绻,充满了病态的柔情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在这死寂的夜里,如同鬼魅的低语。
碗里的血终于倒尽了。秀娥双手捧着空碗,慢慢站起身,仰头看着那棵巨大的、沉默的老槐树。惨白的灯笼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那上面洋溢着一种近乎圣洁的狂热光辉。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少女般的憧憬和羞涩,对着空气,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情人,柔声细语:
春生哥……你等着……我去接你……
说完,她转身,脚步轻飘飘地走向院子角落那片荒芜的菜地——陈默知道,春生的坟,就在那片菜地的边缘。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死死地盯着秀娥的动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秀娥走到那片荒草稀疏的地方,停下。那里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上面零星插着几根早已褪色发朽的引魂幡残骸。她蹲下身,伸出苍白的手指,开始极其温柔地、一下下地,抚摸那冰冷的泥土。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笃……笃……笃……
那消失了许久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不再是斧头砍树的钝响,而是变成了……指甲抓挠硬物的声音!尖锐、急促、绝望!
声音的来源,赫然就在秀娥手下的那片泥土里!就在春生的坟包底下!
陈默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咯咯作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清晰得可怕。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秀娥的动作顿住了。她侧耳倾听,脸上那病态的红晕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但她的眼神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令人胆寒的光亮,混合着狂喜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春生哥!别怕!她猛地尖叫起来,声音撕裂了夜的寂静,尖锐得刺耳,别抓了!别抓了!我来了!我这就来陪你!
她像疯了一样扑倒在坟包上,双臂死死环抱住那冰冷的土堆,仿佛要将整个身体都融进去。她的脸紧贴着泥土,肩膀剧烈地抽搐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咔嚓……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闷的断裂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如同骨骼被硬生生拗断!紧接着,秀娥身下的泥土,开始剧烈地涌动、拱起!
泥土如同沸腾的黑色粘液,翻滚着,裂开巨大的缝隙。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土腥和尸骸腐败气息的恶臭冲天而起,瞬间盖过了之前的血腥味。
泥土如同巨大的黑色花瓣,被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力量从内部顶开、掀翻!一个巨大、漆黑的轮廓,缓缓地、沉重地,从裂开的地缝中升了起来!
惨白的灯笼光幽幽地照亮了它。
那是一口棺材!
一口用劣质薄板钉成的、早已被湿土侵蚀得发黑腐朽的棺材!棺木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泥浆,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棺材的一角已经朽烂变形,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棺材!
春生的棺材!它竟然……自己从地底升起来了!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棺材内部,那指甲疯狂抓挠木板的声音骤然加剧!密集、急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想要破棺而出!那声音尖利得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