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第一次见到江临,是在暴雨如注的深夜。
>他浑身湿透闯进我的钢琴店,指着那架最昂贵的斯坦威说:调它。
>作为顶尖调音师,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辨音力——直到发现他耳后的助听器。
>别告诉别人,他指尖划过琴键时在颤抖,我正在创作此生最重要的曲子。
>我们相爱了,在琴键共振的夜晚,在只有我听得见的旋律里。
>可当国际音乐节邀请函送达时,他却消失了。
>机场广播响起他名字那刻,我对着登机口举起音叉。
>金属震颤的瞬间,他猛然回头——原来我的声音,是他世界里最后的频率。
---
雨水,像是天空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天河倒灌,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琴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发出沉闷又连绵不绝的噼啪声,汇成一道道急促的水流,扭曲了窗外路灯昏黄的光晕,也模糊了整条湿漉漉的街景。店里只开了几盏壁灯,暖黄的光线勉强驱散角落的阴影,却驱不散这雨夜带来的、沉甸甸的孤寂。空气里弥漫着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味道——上好的木材清漆、干燥的羊绒呢毡、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旧纸张气息,它们交织着,是这方天地的灵魂。
我,苏晚,正蜷在柜台后的高脚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在一本厚厚的调音理论笔记上划过。台灯的光晕笼着我,也笼着面前一杯早已没了热气的红茶。雨声是单调的白噪音,几乎要将人催眠。指针悄然滑过十一点,这个时间,除了被暴雨困住的流浪猫,大概不会再有客人了。
叮铃——
悬挂在门框顶端的黄铜风铃猝不及防地尖叫起来,刺破了店内的宁静。一股裹挟着浓重水汽和城市夜寒的风猛地灌入,吹得柜台上的纸张哗啦作响,也让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门口的光影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深色的外套湿透了,沉重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宽阔却略显紧绷的肩膀线条。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饱满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下颌、衣角滴落,在他脚边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雨水顺着他高挺鼻梁的线条滑下,滑过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唇。他站在那里,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像一头在暴雨中迷失又倔强闯出的兽。
然而,最慑人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抬了起来,越过昏暗的灯光,直直地投向店内深处。眼珠是极深的墨色,此刻却仿佛被外面的冷雨浸透了,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穿透一切虚浮的审视。那目光扫过陈列的一排排立式钢琴,没有半分停留,最终,像精准的箭矢,牢牢钉在了展厅最中央的位置。
那里,静静矗立着琴行的镇店之宝——一架通体乌黑、线条优雅流畅的施坦威D-274三角钢琴。柔和的顶灯洒下,在它光可鉴人的漆面上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如同沉睡的黑曜石。
男人动了。他没有看路,目光依旧牢牢锁着那架施坦威,步伐却异常坚定地穿过一排排钢琴构成的通道,径直朝它走去。湿透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印,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迫切。他径直走到那架施坦威前,无视了它请勿触摸的丝绒围栏,抬手,湿漉漉的指尖带着雨水的气息,直接指向那华美沉静的琴身。
调它。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有些沙哑,被门外的雨声衬得有些模糊。但那两个字,却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清晰地投入这方寂静的空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砸在我的耳膜上。
我的心脏,在那瞬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指尖划过书页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这要求来得突兀又强硬。深夜,暴雨,浑身湿透的陌生客人,进门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