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后三年,我终于怀孕。
婆婆摸着B超单笑:李家总算有后了。
产房推出女儿那刻,公公当场摔了保温桶。
月子里,婆婆端来清水煮白菜:产妇吃清淡好下奶。
我半夜饿醒找吃的,听见她跟丈夫抱怨:乡下来的就是能吃,米缸都见底了。
高烧39度那天,婆婆把退烧药锁进柜子:是药三分毒,别给孩子吃。
我抱着滚烫的婴儿撞开卧室门,丈夫翻身嘟囔:妈有经验,你听她的。
暴雨夜,我赤脚冲进医院。
医生劈头骂:再晚半小时,你俩都没命!
出院那天,我抱着孩子径直走向民政局。
玻璃门映出追来的丈夫,还有他身后一脸慌乱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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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敲打着病房玻璃,绵密又冰冷。
我低头,看着臂弯里沉睡的女儿穗穗。
她小脸退了烧,此刻是温软的粉,呼吸清浅,每一口气都拂在我紧绷的心口。
三天前,也是这样冰冷的雨,砸在我只穿着单薄睡衣、赤脚狂奔的背上。
怀里是滚烫如火炭的婴儿,身后是死寂无声、如同坟墓的李家别墅。
记忆碎片般刺入脑海,婆婆张美玲那张薄唇抿紧的脸,尖刻的嗓音仿佛还刮着耳膜:是药三分毒!过给孩子怎么得了忍忍就过去了,哪个女人不经历这一遭
而丈夫李旭,我的枕边人,背对着我和烧得通红的女儿,鼾声均匀起伏,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高烧39.8度。骨头缝里都像塞了烧红的针。
穗穗的小身体烫得惊人,哭声从尖利变得微弱,猫儿一样。那扇锁着退烧药和希望的柜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卧室门冲进雨幕时,脚底板被粗砺的石子割破的痛楚,远不及心里那一片荒芜的绝望。
林晚家属!护士的声音把我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出,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我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抱着穗穗起身,小小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是我此刻全部世界的重量。
我拒绝了医院提供的轮椅,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异常稳当。每一步踏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都像是踩碎过去三年精心构筑、如今却布满裂痕的幻梦。
刚走到住院部门口,那两扇沉重的玻璃感应门缓缓滑开。
外面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水汽扑面而来,门光洁如镜的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两个仓皇追来的身影——李旭。
头发凌乱,脸色灰败,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写满了惊惶和一种我此刻觉得无比陌生的疲惫。
他身后半步,是婆婆张美玲,那张总是端着矜持和优越感的脸。
第一次被一种真实的、混杂着恐惧的慌乱占据,嘴唇微微翕动着,像是想喊什么,又死死憋住。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玻璃门上映出的影子。抱着穗穗,我径直穿过他们身边,走向医院大门外停着的那辆预约好的出租车。
师傅,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把穗穗小心护在怀里,隔绝了车窗外骤然响起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去民政局。
林晚!你疯了!你抱着孩子要去哪!李旭扑到车边,用力拍打着车窗玻璃,声音嘶哑变形。
婆婆的声音也尖锐地插进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阿晚!有什么话回家说!孩子刚出院,经不起折腾啊!妈知道错了,妈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我低头,轻轻吻了吻穗穗光洁的额头,她似乎被吵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