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方染血的衣襟,终于看清那布料上暗绣的猎魔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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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三日前屠戮她族群的刽子手。
玄色大氅裹着刺骨风雪,陆昭立在月光下,腰间那枚千年树芯雕琢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颤,折射出冷冽的光。玉佩表面雕刻的并蒂莲纹被霜雪覆盖,只露出半截缠绕的莲茎,像极了三百年前他系在我腕间的红绳。他眼神冷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仿佛眼前的我,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一个阻碍。记忆如汹涌潮水,瞬间将我拉回三百年前那个春日。
那时的他浑身浴血,倒在溪边奄奄一息,伤口处的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溪水,染红了溪边的鹅卵石。箭矢穿透他肩胛的伤口翻卷着血肉,暗紫色的毒顺着经脉蔓延,在苍白的皮肤上晕开蛛网状的纹路。我颤抖着取出珍藏百年的玉髓瓶,珍贵灵液滴落在他伤口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氤氲的灵气中,我看见他紧锁的眉峰微微舒展,仿佛在治愈他身体的同时,也在治愈着他疲惫的灵魂。
他醒来后,苍白的脸上却挂着腼腆笑意,用溪边芦苇笨拙地编了只歪耳朵小兔子,那模样滑稽又可爱,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指尖被芦苇割出细小血痕,却浑然不觉,只是认真调整着兔子歪斜的长耳朵:都说木魅喜欢精巧物件,我这手艺……
倒是委屈你了。
他看着我笑,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那一刻,阳光穿过斑驳树影洒在我们身上,连溪底的游鱼都围着他的倒影打转。
自那以后,每个清晨,他都会收集沾满朝露的花瓣,小心翼翼地铺在我的树洞前,笑着说这是
人间最美的地毯。他会蹲在地上,一朵一朵地摆放花瓣,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有时,调皮的松鼠会突然窜出来,叼走几片花瓣,他就会追着松鼠跑,边跑边喊:快把阿灵的地毯还回来!
那场景,充满了欢乐与温馨。他甚至记住了每朵花的花期,初春的玉兰、盛夏的茉莉、深秋的金桂,花瓣上凝结的晨露映着他的倒影,像极了撒在银河里的星星。
夏夜的晚风里,他总坐在古槐下,绘声绘色地讲述战场上的故事,夸张的动作逗得林间松鼠都围聚过来,蹲坐在他脚边听得入神。他会模仿战马的嘶鸣,模仿兵器的碰撞声,讲到激烈处,还会站起来比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有次他说起被敌军围困的险况,随手折下柳枝当长枪,却不慎扫落我鬓边的木槿花。他慌忙蹲下捡拾,发丝垂落间,我看见他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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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场战役留下的印记。
夏夜的风掠过树冠,将他玄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我们并肩躺在草甸上,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缠绕着藤蔓的腕甲,与我粗糙的树皮形成奇妙的触感。银河自天际倾泻而下,他忽然指着北斗星勺柄处那颗忽明忽暗的星子,声音里带着少年意气:看见那颗星了吗等平定叛乱,我要在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亲手为你扎一盏和它一样大的琉璃灯。
他指尖蘸着夜露,在我舒展的枝桠上勾勒宫阙轮廓,冰凉的水珠顺着叶脉滑落,在月光下凝成碎钻。槐树要种在宫墙根下,春末开白花的时候,整座城都会飘着你的香气。
他说这话时,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林梢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里,我听见自己木质的心脏发出细微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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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千年树精都未曾体会过的悸动。
九十九次日落见证着我们的约定。他总在暮色最浓时出现,戎装未卸便翻身跃上我的树冠。有次暴雨突至,他顶着湿透的衣襟,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野莓,暗红汁液染在甲胄缝隙里,像极了战场上未干的血。快尝尝,
他笑着把还带着体温的果子递来,发梢滴落的水珠滚在我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