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一种淬炼了所有痛苦、绝望和彻底心死后的、深不见底的死寂。
像两口被抽干了所有泉眼的枯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虚无。这眼神让沈默心头剧震,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
但他停不下来了。他摇晃着她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和控诉:
你说话啊!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恨我!我混蛋!我不是人!我该死!可你判我死刑也得让我知道罪名吧!就因为我昨天没及时赶到就因为我网上说了句胡话!是!我是说了!可那只是一时糊涂!是一时情绪!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们的协议也是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你怎么就不信我!你看着我!你看看我啊!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试图用激烈的情绪唤醒她的回应,或者,哪怕是愤怒。
林薇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骨头似乎都在呻吟。她任由他摇晃,身体像没有生命的布偶。她看着沈默涕泪交流、激动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真实的恐惧和那份试图用更大声的控诉来掩盖心虚的狼狈……他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终于,当沈默的嘶吼因为缺氧而变成剧烈的咳嗽和喘息时,林薇开口了。
她的声音异常嘶哑,像砂砾在生锈的铁皮上缓慢拖行,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耗尽了残存的生命力,却又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穿透力,清晰地钉在黑暗的空气中:
罪名
她轻轻地重复,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寒冰更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她的目光,那死寂的、虚无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沈默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法官最后的宣判:
沈默,在我躺在手术台上,被那种…好像要把整个人从中间撕开…碾碎的痛,折磨得想死的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小腹深处的钝痛仿佛在应和这回忆,让她微微蹙眉,但这痛楚与她此刻内心的冰冷相比,微不足道。
你不在那里。你忙着工作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刺破沈默所有伪装的慌乱:
还是忙着…在那个育儿论坛上,告诉全世界你‘心都化了,真想有个自己的小家伙’!
她死死盯着他骤然收缩、只剩下无边恐惧的瞳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抛出那致命的核心质问:
那个‘没机会了’…你是在可惜谁那个被你亲手签掉的孩子
她的声音异常轻飘,却带着千钧之力:
还是…可惜我们的婚姻
轰——!
沈默像是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他抓着林薇手腕的手猛地松开,如同被烙铁烫伤。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踉跄着向后跌去,重重地撞在衣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靠着柜门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压抑的呜咽。
辩解解释在如此赤裸、如此精准的指控面前,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任何解释都成了更深的讽刺。他暴露无遗的懦弱、自私和彻头彻尾的背叛,像一滩恶臭的污秽,摊开在两人之间,无法收拾。
房间里只剩下沈默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和他粗重混乱的喘息。
林薇看着他。看着他蜷缩在地板上,像一只被彻底击垮的败犬。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彻骨的虚无感,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我要休息了她不再看他,不再看这个曾经是她最亲密爱人。
过了一会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沈默在门外崩溃的嚎啕,像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而遥远,再也激不起她心中一丝涟漪,房间里没有开灯,时间在黑暗和死寂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一夜林薇身体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