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村里孩子总在山上失踪,老人说是山神发怒。
我独自进山,听见了从未听过的童谣。
歌声甜美,循声而去却见枯骨堆中坐着个女人。
她微笑招手:“来,好孩子,让娘亲抱抱。”
我猛然想起,村里百年前有个女人,因孩子被献祭山神而发疯。
她死后怨气不散,成了专吃小孩的恶灵。
此刻她唱着歌谣,枯手伸向我:“乖,到娘亲肚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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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湿冷,低低呜咽着,从黑黢黢的松林缝隙里钻出来,像无数只冰冷的小手,贴着地面爬行,缠绕上脚踝。空气重得仿佛浸透了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深处腐朽的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甜腻。
“山神爷…又发怒啦…”
老村长那沙哑、颤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又一次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如同驱不散的苍蝇。他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浑浊的老眼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几乎要将我的魂儿吸进去。
“小树!听话!万万不能进山!那林子里…有东西在收‘童供’啊!”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童供。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心上。村里能跑能跳的孩子,这些年像被无形的鬼爪一个个摘走。大壮、妞妞、狗蛋…他们消失在通往山上的小径尽头,连一声哭喊都没传回来,只剩下爹娘撕心裂肺的哀嚎,在死寂的村庄上空盘旋几日,最后也沉入了绝望的泥潭。
爹娘的脸浮现在眼前,蜡黄、枯槁,眼神早已被一次次搜寻无果的绝望磨得黯淡无光,像两口干涸的井。他们沉默地劳作,沉默地吃饭,沉默地看着我,那沉默比任何哭嚎都更沉重,压得我小小的胸膛快要炸开。我知道他们怕,怕得连我的名字都不敢大声喊,仿佛声音大了,也会惊动山上的东西,把我也夺了去。可大壮的弹弓还藏在我枕头下,妞妞扎头发的褪色红头绳就缠在我手腕上…他们都在山上。我得去找。
一股滚烫的气猛地顶了上来,冲散了老村长手上传来的冰冷和爹娘沉默的影子。找!一定要找到他们!哪怕…哪怕只找到一点点东西也好。这念头像颗烧红的炭,烫得我不管不顾,趁着爹娘午后打盹的工夫,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了那片吞没玩伴的、沉默的黑色山林。
脚下的腐叶厚得像棉被,踩上去悄无声息,却粘腻冰冷,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腐烂的皮肤上。参天的古树扭曲着枝干,虬结盘绕,在头顶织成一片密不透光的穹顶。那穹顶之下,光线是一种病态的、发绿的昏暗,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朽木的气息。视线所及,只有嶙峋怪石上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墨绿苔藓,像凝固的脓血。巨大的、不知名的蕨类植物张牙舞爪,叶片边缘锋利如锯,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冷光。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这寂静压得我喘不过气,比老村长的警告更令人窒息。大壮他们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吗?连一点声音都没留下?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踝悄悄爬上来,缠住小腿,缠住腰,一点点收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扼住我喉咙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声音,像一根细得几乎要断裂的丝线,飘飘忽忽地钻了进来。
“小…小竹马…摇啊摇…”
那调子!清亮,稚嫩,甜得发腻,像裹了厚厚一层蜜糖的毒药!是妞妞!是妞妞的声音!她最爱唱这首哄她弟弟睡觉的童谣!
“摇到外婆桥…外婆笑一笑…”
歌声又清晰了一点点,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穿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