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流言
冰冷的雨点,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脸上,又顺着湿透的廉价校服领口往里钻。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出口的呜咽。脚下的烂泥裹着碎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滑又粘,好几次差点将我拽倒在这条通往家的、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泥泞小路上。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黑影在风雨里张牙舞爪,树下,几个裹着脏棉袄的影子缩在屋檐下避雨。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渣子,精准地穿透雨幕,钉进我的耳朵。
啧,丧门星回来咯!许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东西。
就是!小小年纪,心肠歹毒哟,连亲爹都敢送进去……不知羞耻的东西,以后谁敢要
许家婆子说了,这种祸害,就该早点打发出去换点彩礼,留在村里都是晦气!
那些话,比打在脸上的冷雨更刺骨。我挺直了僵硬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早已冻得麻木的皮肉里,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停,不能倒。那个所谓的家,是唯一能暂时躲避这铺天盖地恶意的地方,尽管里面等待我的,是另一张冰冷刻薄的脸。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汗馊和剩饭菜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奶奶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像风干的橘子皮,正对着灶台忙碌。听见门响,她头也没回,只有那阴鸷刻薄的声音像毒蛇一样窜过来:
还知道死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省得丢人现眼!我老许家的脸都让你这赔钱货给丢尽了!她猛地转身,浑浊的老眼死死剜着我,扫把星!克死你那个没用的妈不算,现在连你爹也坑进去了!滚去把猪喂了,再把院子里的柴劈了!干不完别想吃饭!
胃里早已饿得火烧火燎,但我只是沉默地放下被雨水浸透、沉重不堪的书包,默默走向散发着恶臭的猪圈。冰冷的铁瓢舀起冰冷的猪食,沉重的斧头劈开湿透的木柴。每一次挥动,手臂都像灌了铅,每一次劈砍,震得虎口开裂的旧伤钻心地疼。冷,饿,累,像三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啃噬着我的骨头。可这些,都比不上奶奶那淬了毒的咒骂,比不上村里那些指指点点、鄙夷唾弃的目光。
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乖,足够拼命……他们总会看见的吧总会……对我好一点点的吧
这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念头,是我在这片冰冷泥沼里唯一能抓住的、一根虚无缥缈的稻草。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讨好,去忍耐,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日复一日地在这令人窒息的泥潭里挣扎。
直到那个带着血腥味的晚上。
2
侵犯
白天在田里顶着毒日头割稻子,沉重的稻穗压弯了腰,锋利的稻叶在手臂和小腿上划出无数细密的血口子,汗水混着泥土流进去,火辣辣地疼。晚上回来,又劈了小山一样高的柴堆。身体早已透支到极限,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头一沾上那散发着霉味的硬枕头,意识立刻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沉重感突然压了上来。像一块冰冷的、带着腥气的湿布,死死捂住了口鼻。浓烈的酒气和劣质烟草的臭味混杂着汗味,直冲鼻腔。我猛地惊醒,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冲破喉咙。
黑暗中,一个粗重的、带着贪婪和急切的喘息声就在耳边。一只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带着令人汗毛倒竖的温度,正试图蛮横地撕扯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薄得可怜的旧背心!
是父亲!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血液在那一刻似乎全部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