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庐(四)
自然是喜欢,可她却收不得。
二人相识不久,便收人家的东西,那样不好。
闻凇如此想。
只是她未收,以后再也没来得及收下。
外边儿已然清亮,闻凇眨了眨shi润的眼睛。
一晚上竟靠在桌旁睡着了,竹纸上的泪痕留下,她合上医书,便听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同样被这声音引出门的,还有令知荷、祁子钦二人。
此时,百草庐门前人群聚集,已挤得水泄不通。
“看哪,百草庐卖假药害人性命啦!”说着,众人便见门前几个百姓歪坐在青石板上,一手捂着肚子,额头上浮着层薄汗,面色痛苦。
闻凇望去,还有举着“庸医sharen”白布横条的人附和着。
见此状,周遭看客一时不分青红皂白,不知谁高声喊道:“难怪前日地痞闹事,原是早有征兆!这百草庐多年招牌,真要败在你这丫头身上!”“就是啊,老先生救人,她怎地害人呢!”败在她身上,害人……这些话十分刺耳。
闻凇望着那些曾捧药感谢她的面孔,此刻却因几句流言变得这般陌生,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闻凇深吸一口气,声音泠如寒泉:“说我害人,可有证据?”一听证据,众人纷纷闭口不言。
此时,一个汉子被推搡着踉跄上前。
他在人群高举着药包,喝着:“且看这印有百草庐商号的药包,你还有什么狡辩!”日头下,那印着“百草庐”商号的药包刺得闻凇眼眶发疼。
她盯着纸面边缘晕开的印泥……的确是自家商号的样式。
她走下台阶,只道:“借此一观,且让我看看是何时所开。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人,狰狞面孔、满头冷汗,似乎痛感真切,“也让我看看,他们是何人,我那本子上可有记载。
”说着,闻凇就要取过他手中的药包。
指尖几乎触到药包边角时,那举着物证的汉子往后一撤,态度令人生厌:“想得美!这是要呈给县太爷的铁证,你当我傻?”他将药包死死护在xiong口。
闻言,前排几个看客立刻横臂拦住去路,将那人护在身后,不叫闻凇靠近。
“将她抓到官府,莫要再出来害人!”流言又起,一时愈发嘈杂。
“是啊,谁知道她下次投毒的是不是咱们?这百草庐可没有第二个老郎中啊。
”此言毕,彼言起。
字字句句往闻凇心里刺。
令知荷本想见闻凇会如何解决,不想祁子钦已穿过人群,抬手猛地将药包从那人手中扯过,喝道:“我未动半分。
”他将药包递给闻凇,又冷声道:“且听她辩。
”见抓了个空,那人顿时有些心慌,忙推开前排的人想抢回药包,祁子钦却挡在他身前,手掌瞬间扣住对方腕骨,又在他耳边悄声道:“若再造势,我不保你头颅安枕。
”声音清冽,其中寒意却顺着耳膜蔓延到四肢百骸,叫那人膝盖一软瘫在地上,一脸恐慌地望着闻凇,盯着她手中翻动的药包,当下想挣脱祁子钦的束缚,却无果。
令知荷不语,独独立在檐下阴影里,看人群如沸鼎之水,看闻凇苍白的指尖捏着药包系带。
医者之道在于证伪,可人心之证,又该如何勘破?闻凇想起师父临终前枯瘦的手抚过药柜,说“医者最怕自疑”。
可此刻指尖触到熟悉的包药手法,心里却愈发紊乱——若寻不出破绽该如何。
药包层层展开,药香扑面而来……没有问题。
那他为何这般惊恐。
闻凇的心悬在半空,她先是左右检查药包,确认无误,又不可置信地轻吸一口药香……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