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砂纸磨过,东西拿走。我闻不了这味道。
赵铭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拿起那束花和补品,退了出去。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的阳光很好,明晃晃的,透过玻璃照进来,却暖不了冰冷的被单。我低头,看着自己平坦得过分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微弱的心跳,一个我和沈知聿都还没来得及期待的生命。
现在,只剩下空荡和挥之不去的隐痛。
手机安静得像块砖头。沈知聿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他的世界,被苏浅的情况复杂完全占据了。或许在他眼里,我这边只是处理完毕的后续,一个已经结案、无需再费心的麻烦。
也好。
我闭上眼,把脸埋进带着消毒水味的枕头里。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洇湿了一小片布料。
出院那天,天气阴沉沉的,空气又湿又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没通知任何人,自己办好了手续。拖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打了个车,回到那个曾经被我称为家的地方。
密码锁发出轻微的嘀声,门开了。玄关处空空荡荡,那双属于沈知聿的昂贵手工皮鞋不在。巨大的别墅里寂静无声,华丽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昂贵的意大利家具纤尘不染,像个精致却毫无人气的样板间。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苏浅的香水味。甜腻的,带着侵略性的花香。可能是上次她顺路来借某本绝版画册时留下的。
我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走上二楼。每一步,都牵扯着小腹深处细微的痛。主卧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一切都维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仿佛我只是下楼倒了杯水。
衣帽间里,沈知聿那些昂贵的手工西装、衬衫,按照色系排列得一丝不苟。我拉开最角落的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打开。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里面。
不是我的婚戒。婚戒在我无名指上戴着,一颗不大不小的方钻,是当初结婚时,沈知聿在某个品牌活动上随手拿的,连尺寸都没特意改过。
眼前这枚,是水滴形的粉钻,周围镶嵌着一圈细碎的钻石,在衣帽间昏暗的光线下,流光溢彩,美得不真实。
苏浅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粉色。水滴形,也是她偏爱的款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只剩下麻木的钝痛。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准备着随时把这枚戒指,套在它真正主人的手指上。
我合上首饰盒,把它放回原位,像没看见一样。抽屉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没什么好收拾的。沈知聿买的东西,我一样都不想带走。那些华服珠宝,那些昂贵的摆设,都沾着苏浅的影子,也沾着我愚蠢付出的灰尘。
我走到客厅角落。那里放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片蔫黄,边缘蜷曲发黑,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这是刚结婚时,我逛花市随手买的,十块钱。当时想着,给这个冰冷的房子添点生机。
沈知聿第一次看见,皱了下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放这里碍事。
后来它就一直被丢在角落,自生自灭。只有我偶尔想起来,给它浇点水。它居然也这么顽强地活着,虽然活得很难看。
我蹲下身,手指拂过它干枯的叶片。或许,它跟我一样,都不属于这个金碧辉煌的笼子。
我找了个干净的纸袋,小心翼翼地把这盆绿萝放了进去。泥土有些干裂,散落了一点在袋底。
环顾这间空旷、冰冷、奢华却毫无温度的房子,最后一眼。水晶灯的光芒刺得眼睛发酸。这里有过期待,有过小心翼翼的讨好,有过无数个等待他回家的夜晚,最终,只剩下流产手术的冰冷和苏浅无处不在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