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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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
我拎起那个装着绿萝的纸袋,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厚重的实木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那个虚假的世界。
钥匙被我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像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
我的目的地是西南边陲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镇,云栖。名字倒好听,像一朵倦了的云栖息的地方。
飞机转大巴,再转一辆颠簸得像要把人骨头架子摇散的小面包车。一路的舟车劳顿,身体深处那股流产后的虚弱感又泛了上来,小腹隐隐作痛,混着晕车带来的恶心。我抱着那个装着绿萝的纸袋,靠在车窗上,看外面飞速倒退的、从繁华都市到贫瘠山野的风景,心里一片荒芜的平静。
到达云栖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暖金色,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炊烟味。一条清澈的小溪穿镇而过,水流声潺潺。
我在溪边找到了一家小小的民宿,等风来。老旧的木门,门口挂着一串褪了色的风铃。推门进去,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有人吗我开口,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来了!一个清亮又带着点少年气的嗓音从里面传来。
脚步声咚咚咚地跑近。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间探出头来。他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顶着一头有点自然卷的栗棕色短发,几缕不听话地翘着。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瞳仁是干净的琥珀色,此刻正带着点好奇和毫不掩饰的惊艳打量着我。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阳光得晃眼:姐姐,住店啊
这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像一阵清新的风,吹散了我身上从大城市带来的阴霾和消毒水味。我愣了一下,点点头:嗯,有房间吗
有有有!他热情地跑出来,动作利落地接过我手里那个寒酸的纸袋,看了一眼里面的绿萝,哟,这宝贝有点蔫啊,交给我,保证给你救活!
他拎着袋子,引我往里面走。民宿不大,但布置得很用心,原木色为主,点缀着扎染的蓝布和一些干花、竹编的小物件,透着一种慵懒又温暖的生活气。
我叫江屿,岛屿的屿。是这儿的老板兼打杂兼园丁兼……呃,反正就我一个光杆司令!他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语速轻快,姐姐怎么称呼
林晚。我报上名字。
林晚……他念了一遍,点点头,晚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好名字!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这文艺的腔调,和沈知聿那种刻意营造的、带着疏离感的优雅不同,江屿是纯粹的,带着未经世事的明亮。
他给我安排了一间二楼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到潺潺的小溪和对岸郁郁葱葱的山。房间干净整洁,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姐姐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再抢救一下你的小绿萝!江屿风风火火地跑下楼。
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暮色渐合的宁静小镇。溪水声,远处隐约的狗吠,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切都慢了下来,安宁得有些不真实。
身体深处那些翻搅的痛楚和冰冷的绝望,似乎也被这温润潮湿的空气暂时抚平了一些。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或许,这里真的能等来一阵风,吹散过往的尘埃。
日子在云栖,像溪水一样,缓慢而平静地流淌。
流产后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等风来的小院子里。江屿果然是个神奇的小园丁,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被他挪到一个半阴的角落,松了土,剪掉枯叶,浇上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营养水,几天功夫,竟然真的抽出了几片嫩绿的新芽,蔫黄的叶子也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