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邓芝篇——舌安吴蜀
!”
建兴十二年的秋风,带着五丈原特有的凛冽与萧索,呜咽着掠过荒凉的营垒。丞相的将星,终究还是陨落了。我作为后军督运,兼领部分营务,在接到噩耗的那一刻,只觉得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折断。天地失色,寒风刺骨,深入骨髓。
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与杨仪、姜维、魏延等人一起处理着那足以压垮蜀汉的危局。当魏延的叛乱最终被平定,当确保大军能够安然撤回汉中的部署初步落定,我终于得以靠近那辆承载着丞相遗体的素车。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扑在冰冷的车辕上。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覆盖在丞相身上的蜀锦。那熟悉的、带着蜀地湿润气息的锦缎,此刻包裹着的却是冰冷的灰烬与无尽的遗恨。锦缎的一角被风吹得簌簌抖动,仿佛丞相最后无声的叹息。我轻轻地,极其小心地,替丞相掖了掖那锦袍的边角,生怕惊扰了他的长眠。指尖传来锦缎细腻而冰凉的触感,如同触碰着蜀汉未来的命运,沉重得让人窒息。
大军开始沿着崎岖的栈道缓缓南撤。我默默地走在素车旁,每一步都踏在沉重的哀思之上。栈道悬于绝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涧谷,奔腾的江水发出永恒的咆哮。秋风更紧了,猛烈地撕扯着旌旗,发出呜咽般的悲鸣。那覆盖着丞相的蜀锦,在狂风中剧烈地抖动、翻卷。我眼睁睁看着,几缕灰白色的粉末,混合着锦缎上被风撕下的细小丝缕,被那无情的秋风卷起,飘飘荡荡,坠入了下方幽深的山涧与奔流不息的江水之中!
“丞相——!”
一声悲怆的呼喊卡在我的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哽咽。我徒劳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承载着蜀汉最后希望与心血的微末,就这样一点点、一丝丝地,被秦岭的秋风带走,融入这苍茫的天地山河之间。一股巨大的、无可挽回的虚空感攫住了我。北伐中原、克复神州的宏愿,终究如同这飘散的灰烬,消散在萧瑟的秋风里了吗?前路漫漫,这千疮百孔、人才凋零的蜀汉,又将走向何方?冰冷的绝望,比五丈原的秋风更刺骨地,渗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最后一次随军北上,已是延熙年间。车骑将军夏侯霸来降,似乎给暮气沉沉的蜀汉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兴奋。我以车骑将军之职督军,再次踏上熟悉的北伐征途。然而,当大军行经汉中,踏入那些曾无数次往返的河谷、关隘,所见景象却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残存的任何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沿途的村落,比记忆中更加凋敝。田畴荒芜,野草丛生,十室九空者比比皆是。偶尔遇到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而疲惫,带着一种被长久压榨后的死寂。他们看着这支盔甲鲜明却士气难言高昂的大军经过,眼中没有往昔对“王师”的期盼,只有深深的恐惧与漠然。沉重的徭役、无休止的兵役、为了支撑前线而层层加码的赋税,早已榨干了这片土地最后一丝生机。支撑大军北伐的粮秣辎重,每一粒米、每一束草,都浸透着益州百姓的血泪。
我骑在马上,望着这片曾经富庶、如今却满目疮痍的土地,心如同坠入无底深渊。丞相当年在五丈原秋风中飘散的灰烬,此刻仿佛具象为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凋零。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所求的“北定中原,兴复汉室”,其根基何在?难道就是让这益州沃土化为一片承载着无尽苦难与怨恨的焦土吗?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悲怆将我淹没。我仿佛终于彻悟了丞相临终时那难以言喻的复杂心境——非为功业未成,更因这黎民之苦!北伐的烽火,终究燃尽了自己的根基。丞相的遗志,或许并非执着于那洛阳的宫阙,而在于结束这乱世,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然而,这太平,又岂是穷兵黩武、耗尽民力所能求得?这迟来的顿悟,苦涩得让人心碎。
延熙十四年,成都的冬天来得格外阴冷潮湿。府邸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