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义
九月的临江城,暑气未消,却已掺入了三分秋日的飒爽。城东郊外,香炉山不高,却因山腰那座历经数百年风霜的城隍古庙,而颇有些许仙气。古庙依山势而建,青石台阶蜿蜒如蛇,两旁古木参天,多是合抱之粗的松柏,枝叶蔽日,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行走其间,只觉周身都被松脂清香与悠远香火气包裹着,莫名便叫人心中澄静几分。
这日晌午过后,庙里香火不盛,几个老香客早已上完香归去。大殿之内,泥塑的城隍爷慈眉善目,默默俯视着空荡殿堂。阳光斜斜穿过高高的、糊着旧桑皮纸的木格窗棂,几束光柱中尘埃飞舞如精灵。唯独后殿偏院角落的一口老井旁,尚有人声。
只见一人,身高足有八尺开外,膀阔腰圆,古铜面皮上缀着些许因常年劳作风吹日晒而成的皴裂。上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短褂,袖子挽至臂弯,露出肌肉虬结、青筋隐现的臂膀;下着通色粗布裤,裤管扎入厚实的牛皮护踝里。此人正是临江城郊外昌隆养牛场的工人,张新天。
他正从井中提水。那口井颇深,寻常人用扁担系了水桶,绞动辘轳也需费些气力。张新天却是不然。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攥紧了井绳,双臂一较力,只听“嘿”的一声轻喝,腰马合一,记记一桶清冽井水竟被他硬生生单手提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仿佛那桶水轻若无物。水倒入旁边一个巨大的木盆,盆里热气蒸腾,原是烧得滚烫,用来烫洗刚送来的新簸箕。
张新天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滚下,落在粗糙的地砖上,滋的一声就没了踪影。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憨厚中透着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爽朗。刚放下桶,眼角余光瞥见那头系在院墙老榆树下的老青驴正探长了脖子,正悄没声地用牙去够旁边石供桌上刚摆上去的一碟新鲜水灵的水蜜桃!
“好你个惫懒畜生!”张新天笑骂一声,抄起手边一根短木棍便要上前驱赶。可那驴子机灵得很,见势头不对,驴蹄子在地上一刨,“昂”地一声叫唤,侧身一让,后腿却是一撩,不偏不倚,将几片洗净晾在笸箩里的金灿灿葵花盘踢得飞起,“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便在这时,庙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笑声。当先一人跨步而入,约莫二十六七年纪,身着剪裁合l的浅灰色法兰绒西装三件套,戴着金丝眼镜,鬓角修得齐整,手提一只棕色真皮公文包。他气质儒雅,步履不疾不徐,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笑意,正是临江新城开发区那家赫赫有名的德隆外资企业的副总经理朱广进。
跟在他身旁的,则是一位年纪稍轻些的青年,约莫二十五六,穿着时兴的海魂条纹翻领衫,外罩一件深棕色皮夹克,敞着怀。他步履生风,双目炯炯有神,顾盼间自带一股飞扬之气。这便是城西裕丰汽贸店的年轻老板,焦长远。他此时正笑着通朱广进道:“二哥,你也是稀客,这城隍庙里的老神仙,怕是快不认得你这西装革履的后生仔喽!”
朱广进推了推眼镜,斯文地笑道:“长远此言差矣。心诚则灵,衣着何碍?今日难得休假,又闻庙里新得了一幅前朝不知哪位隐逸高人的‘松鹤延年图’,便拉了你这机灵鬼一起来看看,顺道沾点仙气,驱驱铜臭。待会儿咱寻个僻静茶楼,也好说说你那新店面开张的事。”他一边说,一边踏进偏院,立刻就被眼前一幕吸引:地上滚着沾泥的葵花盘,一头膘肥l壮的老青驴梗着脖子冲张新天尥蹶子。
“哟嗬!”焦长远眼尖,一眼瞧见了老驴脚下狼狈的瓜子盘,又看看张新天手中那根短棍,再看那老驴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架势,不由得抚掌大笑起来,“新天大哥,你这是怎地?与这驴兄闹起脾气来了?莫非它偷了你刚烫好的瓜子下酒不成?”
张新天闻声回头,见是朱广进和焦长远,脸上憨笑更深,放下木棍道:“朱老弟!长远老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