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猛地跪下,冰冷的石板硌得膝盖生疼。
求您了……我……我男人死了,主家要把我卖进窑子……我逃出来的……我挤出两滴眼泪,编造着最底层妇人常见的悲惨故事,我吃得少,力气大……真的什么都能干……
或许是看我实在可怜,或许是我提到了窑子让她动了点恻隐之心,又或许是她这破馆子确实缺个不要钱的苦力。
她终于让开了门缝。
进来吧。她声音粗嘎,以后就叫你哑姑,少说话,多干活!敢惹麻烦,老娘第一个把你捆了送官!
是……谢谢嬷嬷……我低着头,飞快钻了进去。
从此,世上再无皇后苏晚照。
只有御膳房泔水桶边,沉默寡言、手脚麻利的洗碗妇——哑姑。
我缩在狭小、散发着霉味的柴房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
萧烬的怒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禁军的马蹄声日夜不息,踏遍了京城的每一条街巷。
盘查越来越严。
城门紧闭,只许进不许出。
连我们这犄角旮旯的小破饭馆,都被凶神恶煞的兵丁搜查了两次。
他们拿着画像,挨个比对。
画像上的女子,云鬓高耸,凤眸含威,身着繁复华丽的凤袍,美得不似凡人。
那是曾经的苏晚照。
现在的我,蓬头垢面,十指红肿开裂,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油污。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泔水和油烟混合的馊味。原本莹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皮肤粗糙暗沉,眼神麻木呆滞。
厨娘张婆子叉着腰,对着那些兵丁唾沫横飞:军爷们!你们瞧瞧!我这破地方,能藏得住画上那样金凤凰我这儿的婆娘,都是些粗手粗脚的黄脸婆!喏,那个,她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躲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我,那个哑巴,又丑又笨,除了洗个碗,屁用没有!
兵丁嫌恶地瞥了我一眼,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紧紧攥着抹布,指甲掐进掌心,用那点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卑微的姿态。
心里却一片冰凉。
萧烬,你果然不肯放过我。
你掘地三尺,也要把我这个烙印抓回去。
为什么
是因为恨意还未消解还是因为……那该死的占有欲
我用力摇头,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他是帝王。帝王的自尊,容不得属于自己的东西擅自逃离。
仅此而已。
日子在提心吊胆和无穷无尽的劳作中缓慢爬行。
洗碗、择菜、倒泔水、清理油腻腻的灶台……我的双手很快变得比张婆子还要粗糙。
饭馆很小,生意却出奇地好。来往的多是贩夫走卒、地痞流氓,大声喧哗,粗言秽语不绝于耳。
我学会了低着头,贴着墙根走路。
学会了在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来时,立刻露出瑟缩畏惧的表情,像个真正的、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愚钝妇人。
只有深夜,蜷缩在冰冷的柴草堆里,听着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才敢放任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蔓延。
萧烬那双疯狂的眼睛,总会在黑暗中浮现。
他掀翻御案的巨响,他嘶吼着掘地三尺的咆哮,如同跗骨之蛆,夜夜纠缠。
我必须更小心。
这天傍晚,饭馆里格外吵闹。
一群刚卸完货的脚夫,吆五喝六地划拳喝酒,污言秽语伴随着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熏得人头晕。
我端着满满一大盆脏碗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想从他们桌边绕过去。
哎哟!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