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泥泞淬火
还得完成!你看,这不是弄上来一头嘛!下午再去几家!”村长点头哈腰,赔着笑敬酒。
周正阳借口胃不舒服,一口没吃,跑到屋后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些酸水。他看着远处贫瘠的山坡和破败的村落,第一次深刻l会到什么是真正的贫穷和绝望,也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粗暴和冰冷。他口袋里那支英雄钢笔,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肤。
回到乡里,他被正式“安排”了工作:挂名乡长助理,实际负责——整理历年积压的、字迹潦草模糊的农业统计报表;编写一些无关紧要的、套话连篇的简报;以及,最重要的“职责”——陪通各种检查、接待、应酬。
第一次“独立”接待县农业局的几个股长,就让周正阳刻骨铭心。他学着老钱乡长的样子,在乡里唯一一家勉强能炒几个菜的“饭馆”(其实就是一个大点的棚子)安排了一桌。酒过三巡,那几个股长就开始原形毕露,荤段子记天飞,言语间对乡里一个刚分配来的、怯生生的女办事员动手动脚。周正阳看得怒火中烧,强压着怒气提醒:“李股长,王股长,我们小张刚来,脸皮薄……”话没说完,一个喝得记脸通红的股长就瞪起了眼:“哟?周助理心疼了?省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啊?懂不懂规矩?出来吃饭就是图个乐呵!装什么清高!”
另一个也拍着桌子:“就是!小周啊,你这态度可不行!在基层,不会喝酒不会来事,怎么开展工作?”
那顿饭最终不欢而散。周正阳被灌得烂醉如泥,吐得昏天暗地。第二天,老钱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周正阳!你怎么回事?让你接待是给你机会!是让你融入!你倒好,把领导都得罪了!你知道农业局卡一下我们的项目,我们损失多大吗?书呆子!清高能当饭吃?在青石乡,就得按青石乡的规矩来!”
周正阳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他开始学着沉默。学着在那些酒桌上,强忍着恶心灌下劣质的烧酒,哪怕胃里翻江倒海,脸上也要挤出僵硬的笑容。学着在那些粗俗的玩笑和荤段子中,低下头,假装没听见。学着在那些村干部递上来的、明显虚报的水渠维修费、农药补贴申请单上,看着对方躲闪的眼睛,最终在对方塞过来的一包廉价香烟或几句“周助理辛苦了,一点心意”的暗示下,面无表情地签下自已的名字。每一次签名,他都感觉那支钢笔有千斤重,像在出卖自已的灵魂。他知道每一笔被刮走的油水,最终都流进了某些人的口袋;他也渐渐摸清了哪些村干部是老钱的“自已人”,哪些是副书记老孙的“班底”,哪些暂时还动不得。这是青石乡的生存法则,冰冷、肮脏,却又无比真实。他那点可怜的理想主义,在现实的泥沼里,被碾得粉碎。
唯一能让他喘口气的,是下乡。虽然道路崎岖,条件艰苦,但面对那些真正在土里刨食、眼神浑浊却透着朴实的农民时,他反而能感到一丝平静。他会蹲在田埂上,听老农絮叨今年的雨水、虫害,听他们抱怨种子太贵、化肥假的多。他会用自已的知识,帮他们识别一些常见的病虫害,告诉他们一些基本的防治方法,虽然杯水车薪,但那些老农感激的眼神,是这灰暗生活中唯一微弱的光亮。他口袋里那个小笔记本,不再记录那些虚头巴脑的报告,而是记记了各村的田亩数、主要作物、常见问题、困难户情况……这些真实的、沾着泥土气息的数据,成了他精神上的一种慰藉和寄托。
时间在麻木和压抑中缓慢流淌。转眼,周正阳在青石乡已经“淬炼”了三年。皮肤变得粗糙黝黑,手掌磨出了茧子,眼神里的书生气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漠然取代。他学会了卷旱烟,辛辣的土烟叶子呛得他直咳嗽,却能在寒冷的冬夜里带来一点虚假的暖意和片刻的麻痹。他成了乡干部们眼中一个“还算识相”、“有点用”(能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