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
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没事了,真的。
”“刚转移出来,手机掉水里了,找别人借了一个。
”她强撑着想说得轻描淡写,可还是哽住了。
他静静听着她那边断断续续的呼吸,终于确定她还活着,心口像被什么硬生生撕开,又一点点缝起来。
之前那些翻涌的情绪退得太快,他甚至感到一阵阵眩晕,连指尖都是麻的。
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没事就好。
”声音发颤,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她本来已经咬着牙憋住的泪意,忽然像溃堤一样,从眼眶里一股脑地涌出来。
她用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别担心。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努力说完整,“我挺好的,没受伤,现在在安置点。
”他只“嗯”了一声。
半晌,他们几乎同时开口,“我以为……”“我怕……”她说,“我怕我来不及了。
”她怕自己明明为他安排好了退路,却连一声再见都没机会说。
他静了一下。
“我找不到你……”他低声说,“我找了……试了很多办法……”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像是怕她不知道,怕她以为,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他没有做任何努力。
“我知道,我知道……”她打断他。
昨天夜里,洪水几次扑上房顶。
她有一瞬间甚至希望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那么忙,也许在出差、在国外,没时间看电视、刷新闻。
她宁可他一无所知,也不想他在不确定中,被执念生生熬垮。
她拿着手机,像是捧着他这一天一夜所有的奔走、等待、无眠和恐惧。
“靳明,”她轻声叫他名字,眼泪重新落下,“我想你了。
”他没回应。
但她知道他哭了。
他捂着眼睛,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整面玻璃墙外的城市天光,像一块大理石般纹丝不动。
盛夏正午的日头炙烤着这座城市。
而她的声音,像一场细雨,轻柔温润地落在他烧灼已久的心上。
一点点地,把那些灼伤拍熄、抚平,敷上伤药,再轻轻地摸一摸。
他说不出话,只能一遍一遍地逼着自己去呼吸。
他们都没有挂电话。
像两个刚刚从废墟中爬出来的人,彼此确认着生命尚在,声音还在,心跳仍在。
那一刻,他们终于从彼此最不敢设想的终点里,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