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林雨晴低声说。
会见结束时,张律师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起诉书副本,你有三天时间准备答辩。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突然柔和了些,我会尽量帮你争取防卫过当的认定,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雨晴盯着起诉书上,故意伤害致死,那几个黑体字,突然感到一阵荒谬。
五年了,她身上新伤叠旧伤,肋骨断过两次,流产过一次,却从来没有人用故意伤害起诉过陈志强。而现在,她只是反抗了一次,就要面临十一年刑期。
回监室的路上,林雨晴路过一个水洼。浑浊的水面映出她浮肿的脸和凌乱的头发,这张脸和五年前婚纱照里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已经判若两人。水中的倒影突然扭曲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在哭。
那天晚上,林雨晴梦见了陈志强。梦里他举着花瓶朝她走来,而她拼命跑啊跑,却怎么也逃不掉。
醒来时,她的囚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晨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把出鞘的剑。
今天是她出庭的日子,监狱大巴的轮胎碾过减速带,震得林雨晴的脊椎一阵刺痛。她数着车窗外的路灯,当数到第十七盏时,森冷的高墙突然闯入视野。墙顶缠绕的蛇腹形铁丝网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像一条干涸的血痕。
新犯人解手铐!
随着金属碰撞声,林雨晴的手腕终于获得自由。她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淤青,却发现看守所里留下的伤痕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这让她莫名恐慌,连证明她曾经反抗过的印记都要被抹去。
9527,领你的东西。
一包劣质卫生巾,印着女子监狱专用的塑料杯,还有套灰扑扑的囚服。林雨晴抱着这些物品穿过三道铁门,每过一道,身后的门就轰然关闭。最后一道门打开时,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扑面而来。
食堂里两百多个光头齐刷刷转过来。林雨晴僵在原地,突然理解为什么动物园的羚羊被扔进狮笼时会吓得失禁。
哟,杀老公的来了。一个纹着花臂的女人吹了声口哨。
听说你用花瓶砸了三十多下旁边瘦得像竹竿的女人舔着勺子,要我说还是不够狠,该把老二剁下来塞他嘴里...
林雨晴的晚餐是白菜汤和发黄的馒头。她强迫自己吞咽,却发现斜对角坐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用筷子在馒头里挑出什么东西。那女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蛆。女人用筷子夹起一条白色物体,加餐。
林雨晴冲进厕所吐得昏天黑地。她趴在马桶边喘息时,隔间门突然被踹开。花臂女人揪住她的头发:菜鸟,知道规矩吗新人第一周的口粮归大姐头
滚。
沙哑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花臂女人立刻松手,赔着笑:梅姐,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人...
林雨晴抬头,看见镜子里映出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那人左脸有道从太阳穴延伸到下巴的疤,像条蜈蚣趴在脸上。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林雨晴只在野生动物纪录片的狼群首领眼里见过这种眼神。
周淑梅。女人扔来块干净手帕,十五年前用铁锹拍死了我丈夫。
深夜的监舍像口活棺材。林雨晴蜷缩在铺位上,听见隔壁床的周淑梅在黑暗中问:为什么认罪
我确实杀了他。
我问的是为什么认故意伤害。周淑梅的声音突然逼近,带着薄荷烟的气味喷在林雨晴耳畔,你该坚持正当防卫。
林雨晴的指甲抠进床板。她想起庭审时检察官的冷笑:被害人醉酒状态下怎么可能实施有效攻击想起法官看到陈志强父母提供的恩爱合照时摇头的样子。
没有证据...她把自己缩得更紧